严瑾闻言,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他知道自己所谓的“画道”,全赖造化笔的本能和小白的指导,粗浅得很,在真正的墨山大能面前,无异于班门弄斧。
但他还是深吸一口气,平复心境。
他闭上双眼,沟通识海中的造化笔。乳白色的光晕自他周身散发开来,他并指如笔,以灵潭水面为纸,缓缓划动。
他没有去画具体的事物,而是试图将这段时间的感悟——星辉的璀璨、杀戮的暴戾、生死的无常、以及造化之力的生机——融汇在一起,化作一种抽象的意境。
随着他的指尖划动,灵潭水面上泛起点点涟漪,乳白色的光痕交织,隐约间仿佛有星辰生灭,有草木枯荣,有血色隐现,却又被一股柔和的生机强行包容、调和。
画面显得杂乱,却蕴含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混沌而蓬勃的意蕴。
师叔公眯着眼看着,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直到严瑾力竭收手,水面光影散去,他才慢悠悠地开口:
“花里胡哨,狗屁不通。”
严瑾脸色一窘。
师叔公却话锋一转:“不过嘛……这股子‘生造’的蛮劲儿,倒有几分意思。你这路子,野得很,不是我们墨山正统的丹青之道。”
他站起身,走到潭边,伸出那干枯的手指,对着清澈的潭水,轻轻一点。
没有光华,没有声势。
但刹那间,严瑾感觉整个山谷的“意”变了!
潭水依旧清澈,倒映的流云却仿佛凝固,山谷中的花草停止了摇曳,连风都似乎屏住了呼吸。一切仿佛变成了一幅绝对宁静、永恒不变的……画。
不是创造,而是定格。
老人将眼前这一方天地的“真”,瞬间拓印了下来,化为画中永恒之境。
“丹青之道,首重‘观真’。”
师叔公的声音变得缥缈起来,“天地万物,皆有其理,有其韵。我辈画者,当以心为镜,映照万物本真,而后方能‘留真’于笔端。你这般胡画一气,看似包罗万象,实则无根之木,无水之源。”
严瑾若有所悟,但又觉迷茫:“观真?留真?那……创造呢?”
“创造?”师叔公嗤笑一声,“你小子连这潭水为何如此清澈,这云为何如此飘逸都未曾看透,就妄谈创造?不过是无知的蛮干罢了。”
他手指再动,那幅“定格”的画面悄然变化。
潭水中的倒影里,竟然缓缓生出了一株原本岸边并不存在的、含苞待放的青莲!这青莲栩栩如生,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仿佛它本就该生长在那里。
“此为‘添真’。”师叔公道,“基于万物之理,添其应有之韵。非是无中生有,而是顺其自然,补全其美。”
严瑾看得心神震撼。这与造化笔那种直接“画”出实物灵果的方式,截然不同!
一种更贴近天道自然,一种则更偏向于蛮横的“无中生有”。
“那……若我要画一道风,该如何?”严瑾忍不住问道。
“蠢!”
师叔公毫不客气,“风无相,你如何画其形?当观草木低伏,感肌肤清凉,听松涛阵阵,悟其‘流动’、‘无形’、‘承载’之意韵!而后笔落,或许只是一缕墨痕婉转,或许只是画纸留白处气息流动,观者自能感受到风之存在!此乃‘意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