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风暴持续了整整三个月,将昔日繁华的太阳系洗刷一空。当一切归于沉寂,剩下的,只有一片由恒星烈焰淬炼而成的、冰冷而坚硬的钢铁世界。
在“天穹”空间站的“神域”核心,李长夜静静地俯瞰着这一切。他的指令,化作无形的电流,贯穿了整个太阳系新生的躯体。他亲手熄灭了旧时代的最后一缕温情,现在,他要亲手,点燃新时代的第一束战火。
“‘薪火’计划,加速执行。‘地球’号方舟,三个月内必须启航。后续九艘方舟,六年内完成建造。”
他的声音,通过量子通讯网络,传达到每一个指挥官、每一个工程师、每一个生产主管的耳中。那冰冷的语调,不容置疑,如同神谕。
亿万民众的转移,并非易事。那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横跨整个太阳系的人口迁徙。火星的地下城,被极限扩建。木星、土星的卫星基地,成为了新的殖民地。甚至小行星带深处的几颗体积较大的矮行星,也被挖空,改造成了临时避难所。
在火星“赤色方舟”的地下,刘婷带领的医疗团队,昼夜不休地工作着。
穹顶虽然奇迹般地保住了,但太阳风暴摧毁了地表所有暴露的设施,医疗物资极度匮乏。无数伤员,在没有麻醉剂的情况下,接受着截肢或器官移植。刘婷的双手,早已被鲜血染红,她的眼中,却只剩下麻木。她知道,这是她哥哥刘铁用生命为她换来的“干净天空”,她必须守住。她已经麻木到无法去想,她的弟弟文韬,是否也像这样,在某个冰冷的角落,为了那“0.01秒”的战机,轰然气化。
在“天穹”华丽却空旷的宫殿里,叶洛神、苏小米、大幂幂三人,平静地接受了将要离开的命运。
但当李长夜的命令传达,要将她们的儿子——李煜、李渊、李昊,也作为“薪火”计划的第一批乘客,送上“地球”号方舟时,她们最后一点伪装的平静,终于被打破。
“不!”苏小米猛地站起身,身体因颤抖而摇摇欲坠,“他们还是孩子!他们不该被送到遥远的陌生星系!”
李长夜的身影,通过全息投影,出现在宫殿中央。他的目光,落在苏小米身上,没有任何波澜。
“他们不是孩子。”他的声音,如同亘古不化的冰川,“他们是人类文明的火种,是帝国的继承者。他们的命运,从出生那一刻起,就与文明的延续绑在了一起。他们必须离开,去开辟新的世界。这是他们的使命。”
大幂幂的眼泪,无声地滑落。她还记得,五十年前,李长夜抱着刚出生的儿子,脸上难得一见的温柔笑容。
那时的他,还只是一个渴望家庭、渴望享受生活的“人”。而现在,他已是高高在上的帝王,眼中只剩下冰冷的“使命”与“延续”。
叶洛神,沉默地走上前,跪在李长夜的全息投影前。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一丝绝望:“陛下……您不是说,只有您,才能带领我们走向胜利吗?为什么……连您的亲骨肉,也要送走?”
李长夜的目光,终于在叶洛神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短暂的停留,让叶洛神的心中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彻底击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因为,他们是我的血脉。”李长夜的声音,依旧平静得可怕,“而我的血脉,注定无法摆脱旧时代的束缚。他们带着我的基因,也带着我曾有的……软弱。只有远离我,远离这个将成为绞肉机的太阳系,他们才能真正地,以一个纯粹的‘火种’身份,去延续文明。我不能让他们留在这里,成为我的……拖累。”
“这是,我作为帝王,对他们最后的……恩赐。”
说完,投影消失。
三个女人,瘫软在地。她们终于明白,李长夜斩断的,不仅仅是她们与他的情感连接,更是他自己,与“人”这个身份的,最后一丝羁绊。他已经将自己,彻底献祭给了战争,献祭给了文明的延续。
三个月后,“地球”号方舟,在火星轨道集结。那是一艘长达八百公里、外形如同巨型纺锤体的星舰,通体由银灰色的神金铸造,表面布满了复杂的能量符文。它内部搭载着数百座生态舱,模拟着地球的生态环境,储存着人类文明最宝贵的知识、文化和基因库。
五亿人,被选中成为第一批“火种”。他们中,有最优秀的科学家、工程师、艺术家(尽管艺术在战时已不再被提及,但李长夜仍保留了少量火种),以及大量健康的适龄青年。他们将带着人类文明的希望,踏上长达数百年的星际旅程,去寻找一个全新的“新世界”。
在登船口,李煜、李渊、李昊三兄弟,站在人群中,稚嫩的脸上,写满了茫然与不安。他们从小就被教导,帝王是他们的父亲,也是他们唯一的信仰。但现在,这位父亲,却将他们送向遥远的未知。
叶洛神、苏小米、大幂幂,站在远处,看着自己的儿子们,却无法上前拥抱。这是李长夜的命令,没有任何温情的告别。她们的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刻骨铭心的痛楚。
当“地球”号方舟的引擎启动,它庞大的身躯,在火星轨道缓缓加速。它冲破了太阳系内的尘埃与废墟,以亚光速,头也不回地,驶向了遥远的星海深处。它带走了五亿人类的希望,也带走了,李长夜作为“人”的最后一丝眷恋。
随着“薪火”方舟的逐一启航,太阳系内的人口被进一步压缩。李长夜将所有幸存的人类,重新部署到了火星、木卫二、土卫六等少数几个拥有稳定地下基地或可以改造的星球。他要将这片曾经的摇篮,变成一座名副其实的“绞肉机”。
而地球,这颗曾经的母星,则被指定为与“监护者”主力舰队决战的终极战场。
这颗已经死亡的星球,在李长夜的眼中,不再是寄托情感的家园,而是最完美的陷阱。它的质量、它的引力、它被摧毁后残留的稀薄大气层,都将成为人类武器库的一部分。
“‘潘多拉二号’计划,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