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儿心中一紧,连忙躬身:“奴婢……略知一二。”
“很好,”李斯递给她一枚小巧的玉佩,“明日你回甘泉宫向太后请安,就说是我让你去探望旧友。你要做的,不是去散播流言,而是去‘辟谣’。”
“辟谣?”冬儿和董余都愣住了。
“对,”李斯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你要找到太后最亲近的几名侍女,‘无意’中透露,说我近来为白渠之事焦头烂额,因为有人污蔑此渠是祸国之策,我正全力追查是谁在陷害相邦。记住,要表现得忧心忡忡,仿佛在为我鸣不平,又不小心说漏了嘴。”
冬儿冰雪聪明,瞬间明白了李斯的用意。由她这个李府之人去“辟谣”,听在有心人耳中,就成了李斯心虚,急于掩盖真相的铁证。宫中之人与嫪毐关系匪浅,这些话很快就会传到嫪毐的耳朵里。
“奴婢明白了。”冬儿接过玉佩,指尖微凉,心中却涌起一股参与大事的奇异感觉。
“长信侯府内,并非铁板一块。”李斯踱步至窗前,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那个新得宠的谋主嬴肆,风头太盛,早已惹了嫪毐旧人的眼红。尤其是那位中大夫令齐。
董余心领神会:“主上说的是。令齐很早就投靠嫪毐,自诩为心腹,如今却事事要听嬴肆的调遣,心中积怨已深。我们的暗桩回报,他多次在私下抱怨,说功劳都被嬴肆那张巧嘴夺了去。”
“这就对了。”李斯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一个急于立功、想要压过嬴肆的人,是不会仔细分辨猎物和诱饵的区别的。他需要一件泼天大功来证明自己,而我们就把这份大功送到他手上。”
李斯回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安排一个我们的人,扮作被相邦府清退出府、心怀怨恨的落魄门客。去找大夫令齐,就说手中有相邦与韩国来往的‘密信’,以及白渠虚报开支、贪墨钱粮的账簿铁证。开个高价,卖给他。”
董余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明白了这步棋的精妙之处。
由令齐“买”到证据,而非“捡”到证据,这证据在他心中的分量便会重上百倍!为了独占这份功劳,他必然会绕过嬴肆,直接向嫪毐献宝。
而嫪毐,面对这份从天而降、足以一击致命的“铁证”,又怎会怀疑其真伪?他只会认为这是自己气运正盛,连敌人的心腹都在暗中相助。
“主上高明!”董余激动道,“如此一来,人证物证俱全,经由他长信侯府内部之手呈上,嫪毐必然深信不疑!”
“嫪毐野心已成燎原之势,又急于在太后面前证明自己胜过吕不韦和我。”李斯负手而立,眼中是运筹帷幄的绝对自信,“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这本就是一场阳谋,棋盘、棋子都摆在明面上。”
他顿了顿,声音冷得如同殿角的冰棱:
“我要的,就是在朝堂之上,当着满朝文武和秦王的面,让他亲手将这些‘铁证’呈上,那时,才是他自掘坟墓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