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妾“嗷嗷”叫得正欢,忽听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端的是中气十足,占不占理她现在已经无心分辨,可这气势却完完全全将她镇住。
侍妾连连讨饶,她性子再是跋扈,也不过是个二门内的妇人,哪里比得上常姑姑这样在宫中浸淫了几十年,早已成精的老宫人。
晏夫人无心看二人过招,几个跨步进了屋,身边跟着她派来守着大姐儿和吕嬷嬷的万嬷嬷,抹着眼泪道:
“哪里有这样欺负人的人家儿,这大姐儿又不只是大小姐一个人的孩子,也是他们迟家的血脉哩,如今落地已半日的功夫,竟连个奶妈子都不曾预备下,孩子饿得直哭得人心里揪得慌——”
她一路絮叨着,晏宁肚子里的火气一行行的往上冒,此时,她身后转出来一个胸前鼓鼓囊囊的年轻妇人,上前接过了吕嬷嬷怀中用抱被包得严严实实,发出有一搭没一搭的哭声的小婴儿,顾不得寻了避人处,将衣裳随手解了,就在此处喂孩子吃奶。
“是嫂子怕这边预备的奶娘受了惊吓回了奶,叫把正哥儿的奶妈带了来,没成想却是来得巧了。”
晏宁低声同晏夫人说着,此时晏夫人紧抿着嘴一言不发,心中五味杂陈。
既有对儿媳思虑周全的感动,又满溢着对迟家这边毫不在意孩子的态度蕴着的怒火。
“吕嬷嬷,那里敏姐儿出嫁,我着你同行,想来应该知道敏姐儿的嫁妆存于何处?”晏夫人忽然开口问道。
吕嬷嬷抹着眼泪出来回话,“回夫人的话,当日奶奶虽对老奴颇为不满,但这些事体却并未避了老奴。奶奶的嫁妆都堆在后头的库房里,老奴从田庄子里回来后,才知道奶奶因着却不过大少爷的冷脸寻衅,已是将嫁妆拿出去变卖了不少,以供他挥霍哩。”
“好,你且领着我带来的人去守了库房,莫要叫迟家的人近了前,再将大姐儿的东西都偷了去。若是有那不听话,不长眼的,只管擒住了给我往死里打,若是打出人命,自有我担着。”
晏夫人咬牙切齿,自牙缝儿里头一字一句挤出这番话,听在吕嬷嬷耳间不异于仙音缭绕,瞬间挺直了腰板,大声应了,便领了人气势汹汹地往后头去。
就着奶娘的怀里,看着那个皱巴巴的瘦弱婴儿,晏夫人不禁悲从心来。
她早间方才听说女儿死去的噩耗便经受不住,一头晕了过去,待醒转来,家里已是一堆的来客探望,竟这会子才看见晏敏挣了命生下来的女儿。
看着用力嘬着奶母子的乳头的孩子吃得正香,晏夫人鼻子一酸,泪水便又盈满了眼眶。
只现在哪里又是哀伤悲痛的时候呢,她的女儿还陈尸在堂上,她的外孙女还等着她来保护。
而那狼心狗肺的迟家人,女儿因他们而死,他们却连她的遗孤都不能用心照料。
晏夫人此时心里已是恨极,长长的指甲掐进肉里,恨不得立时将迟家的罪魁祸首擒了来,喝其血,啖其肉!
“你们太太此时在哪里?”她眼神凌厉看向一旁瑟瑟发抖的迟家丫鬟,冷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