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被沐仁这一巴掌和连珠炮般的痛斥给打懵了,也骂醒了。
他捂着脸,怔怔地看着因愤怒而面色涨红的舅舅,先前的不服和委屈如同被戳破的气囊,瞬间泄了个干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是啊……
如果一开始就坦然承认图纸来自叶修,结果会如何?
父皇会看到,老六能借助叶修之力献上“陌刀”,他叶天同样能借助叶修之力献上“连弩”!
这意味着在“得才”这一项上,他并未落后于老六,甚至可能因为主动坦诚而赢得父皇一丝诚实的好感。
后续比拼的,便是他与老六各自的其他能力和手段。
可如今……
他不仅没得到功劳,反而背上了欺瞒!贪婪!蠢钝!的负面印象,在父皇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与老六的差距被瞬间拉大!
这一百万两白银,非但没买到晋升之阶,反而买来了父皇的厌弃和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我……我……”
叶天嘴唇哆嗦着,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灰,冷汗彻底浸透了内衫,恐慌和后悔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猛地抓住沐仁的胳膊,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无助。
“舅舅!舅舅!是我错了!是我蠢!是我被猪油蒙了心!现在……”
“现在可还有办法补救?真的……真的没办法了吗?”
让他就那样放弃,他不甘心!
沐仁看着外甥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重重地叹了口气,怒火渐渐平息。
先是沉默了片刻,沐仁才缓缓开口:“办法……不是没有。”
叶天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眼睛猛地一亮,急声追问。
“什么办法?舅舅快说!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甚至后续的所有计划,我都听您的安排,绝不再继续贪功冒进了!”
沐仁目光深邃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个办法的关键,就在于——叶修本人。”
“什么意思?”叶天的脑子没转过弯来。
沐仁双眼一眯,解释道:“只要能将叶修,彻底拉入我们的阵营,让他为你所用,而非为老六所用,那么今日之失,非但可以弥补,甚至能转化成巨大的优势。”
叶天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猛地反应过来,眼中的慌乱渐渐被冷静取代。
“舅舅的意思是……”
“不仅要让叶修给我们出主意,更要让他变成‘咱们的人’,让他断绝与老六的合作,全心全意辅助于我?”
“没错!”沐仁重重颔首,眼神锐利,“叶修此子,心智如妖,才华横溢,偏偏又身负前朝血脉,处境微妙,他如今与老六合作,无非是各取所需,互相利用,绝非铁板一块,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深沉。
“但要想让这样一个人物改换门庭,死心塌地地为你效力,所需的代价,绝非区区金银所能衡量。”
“你需要付出的,将是比这一百万两白银更多、更珍贵的东西……”
“可能是权势许诺,可能是信任,也可能是更复杂的风险承担。”
“这需要更长远的布局,更耐心的经营,以及……更大的人力物力投入。”
叶天听完,陷入了沉默。
他靠在车厢壁上,闭上眼睛,脸上肌肉微微抽搐,显然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失败的耻辱!
对储位的渴望!
对叶修能力的忌惮与垂涎!
以及对未来投入的权衡,种种情绪在他心中交织……
不知过了多久。
他猛地睁开双眼,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我明白了。”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没有回头路了。”
“老六能给他的,我加倍给!”
“老六不能给他的,我想办法给!”
“无论如何,必须把叶修,变成我的人!”
……
夜色渐深,凉风习习。
叶修正歪在凉亭的躺椅上,悠闲地摇着蒲扇,看着小蝶指挥几个丫鬟收拾庭院。
宁红夜侍立一旁,刚低声向他禀报完沈炼传来的最新消息。
“事情就是这样。”
“二殿下冒领诸葛连弩之功,被陛下当场识破,不仅没捞到好处,反而惹得龙颜大怒,被申斥‘贪鄙愚钝’,闭门思过三月,俸禄减半。”
宁红夜的声音带着一丝钦佩,“沈炼说,陛下当时脸色铁青,二殿下几乎是瘫软着被内侍‘请’出御书房的。”
叶修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蒲扇摇得更悠闲了。
“意料之中。”
“老二那点心思,瞒得过父皇?他太心急了!”
宁红夜忍不住感叹:“少主当真料事如神,这一局,不仅让二殿下偷鸡不成蚀把米,我们更是……白赚了那一百万两白银。”
多少人赚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一个数字?
但叶修随随便便就有了。
一回想当初两人凑个几文钱都凑不出来,才去赌场赢了一把大的。
可如今转眼就金山银山往库房里堆了。
跟做梦一样。
“嘿嘿。”
叶修乐出声,坐起身来,蒲扇点了点宁红夜。
“红夜啊,你这话深得我心。”
“白嫖,这才是最爽的!”
“回头看看咱们这宅子,哪些地方旧了,破了,正好用这笔钱好好修缮修缮,再添置些好东西,让大家住得更舒坦些。”
“另外下人的俸禄提高一倍,让二哥下回过来,好好看看咱们的改变。”
“是,少主。”宁红夜嘴角也噙着笑意,点头应下。
就在这时,前院传来一阵喧哗和脚步声。
瞎乍浦的身影匆匆穿过月洞门,快步来到凉亭下,低声道:“少主,六殿下和公孙小姐来了,已在花厅等候。”
叶修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哦?这么晚了,居然还来?”
“看来老二的做法,让他们都刺激了一下。”
“嗯……”
“请他们过来吧,亭子里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