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心跳混合着窗外愈来愈大的风声,薛凉月再听不到任何声音。但若说这注视已让他浑身沸腾,那接下来的事物直接让他恨不得满身血肉碎于此刻。
一截冰冷如玉的东西自他脸上划过。自左到右,从上到下。
温柔无比,似在擦拭他脸上已然干涸的血迹。
薛凉月终于明白那是什么。
黎黎的手。
他充血的双眼睁大了,想要看清师姐的面容,却听一阵比窗外风声和自己心跳更大声的存在。
“小玲儿......”
这声音在耳边响起。她不叫他薛凉月,不叫他师弟,叫的却是那个很久没再提起的诨名。
太久远了,薛凉月想。
那截冰冷的指节最后停留在鼻尖,没等他反应就毫不留情地提了手离开,却早让他一身差不多流干的血再次沸腾起来,恨不得全涌出了身体朝那凉处挤去。
下一刻,那指节落到他咬住的唇齿间,更兼短而锋利的指甲狠狠一划,登时将薛凉月疼得张开口。
“师姐——”
“嗯。”
回应他的,却是一个不曾接触的,陌生的,却是从来向往的冰冷触感,不似指节冰寒,比之粗粝指腹更兼柔软的......
黎黎的唇。
少年将一双眼睛瞪得血红,然而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唯只瞧见一个模糊的,如眼中血色的赤影。
黎黎将他双手按住,也不顾这师弟浑身带伤,翻身将他压住。她向来爱穿赤衣,如一丛艳丽的红芙蓉,饶是早些年脾气生冷不喜人亲近,也多让人升起与其浓烈衣色强烈对比得来的探究欲。
就连现在,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惊世骇俗的举动,或者说,冲动,却知自己现在生疏地贴近了少年比之颊上血色更显苍白的嘴唇,却毫无下一步动作。
她不会。
于是黎黎毫不拖泥带水地将自己从师弟的身上抽离回来,脸色仍旧如常。
“抱歉。”
她说着,不忍心对上师弟“羞愤欲死”的红眼睛,一掌将他劈晕。
薛凉月不甘心的、昏过去。
黎黎干坐了会儿,这才想起要把一身衣裳血色用术法除净。她看着榻上那毫无血色的面孔,还是又挪过去,从锦囊中掏出一颗滚圆的药丸。
......将师弟劈晕了,这怎么叫他吃下去。黎黎一时间有些后悔。
几息过后,她想起什么似的复而执起少年的手。
血肉模糊是真,她想,却在那皮开肉绽中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
......
黎黎被气笑了。
*
沈阔将那店家小二驱散后想回房去看看师弟情况,可转念一想,或许师弟是不想他出现的。
不如先去煎上几贴药,配以师父交予的灵丹服下,向来也是有益无害。
想到师弟那骇人模样,沈阔叹了口气。
薛凉月是个半妖。这是门中弟子都知道的事情......额,小师妹想来也是知道的吧?算了不重要。书中对半妖之身的记载颇少,就连早年博览群书的大师兄在知道这事时也极为惊讶。不过,师弟除了如记载中一样,极爱用自己珍贵的血感应妖灵之外,倒与他们这些人没什么区别。
这次,难道也是为了追寻什么极厉害的大妖吗?
沈阔扇风煮药的力气不由得又更大了些,想着虽然师姐二人对自己族中事告知甚少,却是个和自己一样无父无母的境况。以至于虽然几乎每年都会回去探亲,探的是那几个残存甚少的族人罢了。
哎。
沈阔摇了摇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沈师弟。”
黎黎如鬼魅一般,突然从他身后出声——若非他极力握住了掌上的蒲扇,只怕落得个白忙一场的结局。
“啊?”沈阔回头、却见黎黎“温柔”地看着他,惊得沈阔动作一僵,连眼睛都不敢再眨。
“这次,你同我们一起回去吧。”
“你那师弟险些残了,需得有人照顾着。”
落下这句,黎黎毅然转身离开。留得沈阔一人在原地抓耳挠腮找不到原因,想着怎么师姐就同意了?
全然没想到他那可怜的四师弟为了他到底做出了什么。
至于薛凉月如何在高空中被冷醒,又见自己被牢牢锁在三师兄身上,师姐在前方御剑御得飞快时是如何激愤,以至于直接呕出一口血来的,这就另外说了。
沈阔照顾着一路上烧得昏昏沉沉的师弟半月有余,好歹将他一身骇人但实际并不严重的伤养好了。这时的沈师兄还并不知道自己师弟一腔热情和炙热眼神也已经掉在地上半月有余——上路以来,黎黎从未给过这病弱师弟一个眼神,甚至将他当作空气。
沈阔:不懂,真的不懂。
却见这一路上从未见过的景色,又想着那让人神往是奇异食材,他只觉得神清气爽,也不怎么羡慕大师兄那边已经回山休息,也并不觉得是什么安逸事。
年轻人嘛,还是出来到处溜达溜达更舒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