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早点刨完把地翻一翻,过些天下了雨就好种小麦了啊。
她已经跟季宏岳说好帮家里买些新麦种来,她想种。
农民种庄稼的理想状态就是种完拉倒,不用锄草、捉虫、浇水,顶多追追肥就行。
可惜目前大家的状态是被庄稼捆在地里,一年到头闲不住。
这个新麦种据小季说比以前的品种更抗旱、抗倒伏、抗病虫害啥的,那当然要种。
这年头浇地多麻烦呢。
晚饭封奶烀了一锅红薯,最后小火慢炕了好半天,水收干,贴着锅的红薯被熬上了嘎扎,渗出浓稠的红薯糖浆,掀开锅就有一股扑面而来的甜香气息。
另外还有一瓦盆玉米黏粥,就着红薯吃正好。
唐爹还急着去稻田看放水的情况,“季干部哪天回来呀?他说想和我们一起收稻子,要是回来晚了可就错过了。”
闺女说收稻子他就收,可不额外等。
但是季宏岳当时很向往地说要一起收稻子,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亲力亲为带人种稻子,很有纪念意义,而且他要做数据记录的。
唐圆:“没事,我们收自己的,我会替他记录的。”
吃过饭,封辰拿了手电筒要陪准岳父一起去看稻田放水,结果在门口碰到过来的唐大哥。
唐爹:“文儿,啥事儿?”
唐大哥笑了笑,“二叔,封辰,没啥,我和你们一起去看看稻子。”
唐爹很高兴,就给他讲稻子如何如何。
刘老三带着刘家几个兄弟正在那边放水,他怕刘友发带人来使坏,一直亲自盯着。
唐爹做了二队长以后,稻田也被唐炳德划入二队任务里。
唐爹点了几个勤快学东西快的男劳力负责稻田维护。
他想培养一支专门种水稻的小分队,动作快效率高,以后可以适当多种几亩。
虽然他们没吃过大米饭,但是稻子比小麦产量高,比高粱豆子玉米好吃,那当然能多种就多种啊。
反正闺女说了,种水稻的先决条件是水源,而不是温度,只要他控制好水源,那就不成问题呗。
刘老三过来跟他们打招呼,顺便把水桶拎过来,里面竟然有巴掌大的鱼。
这是之前唐圆跟他们说稻田可以养鱼,唐爹就想试试,跟唐炳德申请网了一些半大不小的鱼进来。
排水的时候大部分鱼随水流游进了平塘里,少部分卡在泥里或者水稻根系里,被他们碰见就捡出来。
刘老三笑道:“来年早一点放鱼苗,到收割稻子的时候比这个还大。”
他们聊天,封辰挽起裤腿去稻田里观察一番,帮忙疏通水沟。
唐大哥等刘老三也走了,对唐爹道:“二叔,我以后跟着你上工吧。”
唐爹:“好啊,咋了?”
唐大伯是一队三小队的队长,家里人自然都跟着他上工的。
唐大哥笑道:“没咋,就是我当初跟着二叔种水稻来着,现在收肯定也得跟着。”
唐爹道:“文儿,你想转到我们二队来?你得找人对调。”
唐炳德规矩也挺多,分好的队不能随便乱串,要想从一队去二队就得从二队掉对等的劳力过去。
还得自己找人对调,不许队长忙活,避免队长以权谋私啥的。
唐大哥:“二叔,那个刘友发挺不服气你和刘小队的,他想转一队呢。”
唐爹:“行,他要是愿意调换你就转过来。”
在一队二队无所谓,反正一样赚工分。
唐大哥见唐爹答应,就笑起来。
其实转不转二队他问题不大,主要是他媳妇儿想。
以前二叔和二婶在的时候,爹为了服众把重活累活儿脏活儿先分给二叔二婶再分给其他人,其他人就不好再说什么。
如今二叔二婶不在,爹就把这些活儿分给他和媳妇儿。
他倒是无所谓,可他媳妇儿受不了。
主要是佟雪怀着孕干不了多少,唐香三天两头请假干不了多少,但是爹娘还想多要工分,又不好假公济私直接给她俩多记,就只能多安排点活儿,她们俩干得少就让他媳妇儿过去帮忙。
帮一次两次还行,天天这样她自然不肯。
她不敢跟公婆叫板,晚上就跟他抱怨。
他脾气好,从来不骂媳妇儿,一开始劝她不要计较,可她越发不高兴,抱怨得更厉害。
既然媳妇儿实在是不高兴,那得想办法解决。
他就商量脱离一队去二队跟着二叔,媳妇儿也很乐意,催着他赶紧跟二叔说。
他知道转队的规矩,所以先去找刘友发商量。
刘友发现在跟刘老三很不对付,他之前捣过几次乱,结果都被刘老三带人摁下去,他很不爽,也想转队。
去一队总比受刘老三的气强。
唐大哥见二叔答应,高兴得很,“二叔,那我再去和七爷说一声。”
唐炳德也没意见。
虽然刘友发干活儿有点磨洋工,可要看分在谁手里,要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没几个敢磨洋工的。
结果最后在唐大伯那里碰了钉子。
唐大哥转完队晚上回家随口跟唐大伯说了一声,压根儿没当回事,寻思他爹不会有意见的。
谁知道唐大伯听完之后直接发飙了。
大晚上的他一点都不压抑大嗓门,“老大,你翅膀硬了啊?是不是也想跟你二叔学单飞?”
自打二弟当上二队长以后,唐大伯的脾气就大,心理失衡,咋都不顺心。
没想到大儿子也丢下他去找二弟,咋滴,嫌弃他一个小队长没有生产队长威风?
唐大哥笑道:“爹,没有的事儿,我这不是之前跟二叔学种水稻嘛,现在要割稻子那我不能落下吧,来年再种水稻我也算熟手了,以后就能专门负责稻田那里。”
唐大伯拉着脸:“咱们这十年九旱的地方种什么南方水稻?我看就是瞎折腾,也就今年运气好,来年指定抓瞎。”
他这话就是歪缠,当地年份虽然总体偏干旱多,但是雨水并不少,那些蓄水的大井、水库都没干过呢。
唐大哥不高兴的是爹怎么唱衰大队种水稻呢?
季干部都很看好,大队长也很高兴,二叔带人付出那么多汗水,明明很成功。
爹咋……是了,爹是嫉妒二叔了。
他劝道:“爹,二叔当队长也是大家伙儿选……”
“咋,你爹我没选上就是大家伙儿不稀罕呗?”唐大伯一下子就炸了,“我告诉你唐文儿,还轮不到你来嘲笑你爹!”
唐文都惊了,他什么时候嘲笑爹了?
大伯娘在东厢看佟雪呢,这货一天到晚地不舒服,不是要点好吃的就是不去下地,偏生老二个老婆奴宁愿跟家里闹也得护着宠着,让媳妇儿吃好歇好。
晚饭后她还额外做了个鸡蛋花给佟雪喝。
家里鸡蛋不多,就给佟雪没给大孙子,大儿媳站在西厢门口拉着脸老大不乐意。
大伯娘就很来气。
当初二儿子没媳妇儿,她求爷爷告奶奶的许愿给二儿子一个媳妇儿就行,自己别无所求。
现在二儿子有媳妇儿了,她又想让大儿子二儿子和睦,让俩儿媳妇孝顺她等等。
听见男人跟大儿子在屋里吵吵,她就跑回去拉架。
当然是拉偏架,虽然是唐大伯骂唐大哥,她却推了大儿子一把,“文儿,你爹干啥不是为了你们考虑啊,你咋还气你爹呢?”
唐大哥也委屈,二弟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呗?打小二弟能闹腾,就能多吃多占。
娘说什么“哎呀,让他哭得我头疼,快给他吧,别让他哭了”。
现在二弟为了护着自己媳妇儿就委屈他媳妇儿多干活儿,一次两次算了,哪能天天这样?
谁的媳妇儿谁疼不是?
大伯娘看大儿子沉默不语,也来气,帮着唐大伯数落他,“老大,不是娘说你,这些日子你有点飘,不知道自己是谁儿子了。”
西屋的唐奶原本不想管,自己年纪大了,谁都嫌弃累赘,不聋不哑不当家翁,她不如少管点事儿多活两天。
可看大儿子两口子都数落大孙子,她不乐意了。
她拿拐棍儿乓乓敲门,“吵吵啥呢?文儿去哪个队不是给家里赚工分?他能自己拿着花了还是咋滴?唐炳德现在看重水稻,谁去种谁光荣,文儿去种是好事儿,你们干嘛扯后腿?”
唐奶骂人,唐大伯就不说话了。
大伯娘虽然不服气,倒是也没和唐奶明着顶嘴。
自己她顶嘴吗?
东厢佟雪小声对唐武道:“瞅瞅,你大哥也怕你沾光呢。”
唐武:“我沾啥光?我也是满工分呀。”
佟雪:“那就是瞧不起你呗,不想和你一个队干活儿。”
唐武是个棒槌,一听他就不乐意了,冲出东厢去了正屋,“大哥,雪儿说你瞧不起我,不和我一个队,是不是?”
这话问出来,所有人都默了。
唐大哥的确对他有意见,但是这话能揭开说吗?
那不是撕破脸吗?
唐大伯和大伯娘也不跟大儿子吵了,又觉得二儿子虎超超的。
西厢的唐大嫂重重冷哼一声,东厢的佟雪臊得脸火辣辣的。
这个唐武真是莽死了,一点心眼子也没,我和你说悄悄话,你听着就得,心里有数就行呗,你跑出去质问啥?
尴不尴尬?
还让我怎么和大嫂大哥见面儿?
二队割稻子那天,唐圆听唐大嫂说了老唐家的闹剧,也是被唐武整得很无语。
夫妻俩没有不私下里说点悄悄话的,说别人坏话也没啥,但是你别说出去啊。
唐大嫂脱离了公爹的小队,归到二叔这边来,二叔为人公正,分派活儿都是按照各人擅长的轮流来,即便也会轮到累活儿脏活儿,她却很高兴。
她和唐妈几个能干的妇女也过来帮忙割稻子。
她朝唐圆笑道:“圆圆,我娘家给了几双鞋底,有一双大点儿,我瞧着你穿正好,赶明儿我把鞋面儿上上,你穿着进城。”
唐圆忙推辞。
唐大嫂却非要给,大有唐圆不要她不安宁的架势。
唐圆知道她的意思,觉得转到二队来欠了爹的人情,就想补给她。
唐圆对唐大哥印象不错,分家以后唐大哥也常来说话,瞅机会就帮忙,对爹娘也向来尊重,她并不抗拒和大哥大嫂交好。
唐大哥是普世意义上的好人,都愿意和他交好。
他有自己的主意,能趋利避害,也乐于为善,如果她有发家路子,自然不会吝啬教给他,所以不管原剧情还是现实大哥都能越过越好。
收了两天稻子,赵股长突然来下乡监督秋收了。
他找到唐炳德,“唐队长,你们这个稻子按照规定要给粮管所交公粮的。”
要是以前唐炳德不好和公社干部顶牛,衡量再三会妥协的。
现在有鱼仙人和季干部撑腰,他底气很足,“赵股长跟我们刘支书商量了吗?”
赵股长干笑:“唐队长,这是公社的决定,刘支书管不到公社。”
唐炳德心里啐他,你们不是穿一条裤子的吗?
你的决定不就是刘光明的决定?刘光明还能越过他老子去?
这一次唐炳德倒是冤枉刘支书了,还真是刘光明的决定。
他知道季宏岳想靠前进大队的水田攒政绩,高盛不高兴,他自然要想办法添堵。
最好都给收上去,让季宏岳没的显摆。
只是他们没想到唐炳德自打麦收压了刘支书一头,突然就有仗腰子的了,不怕刘支书也不怕刘光明了。
他道:“赵股长,这些稻种是季干部从市里审批来的,市里有稻种协议,我们留够自己的得先给市里交,你想要得往后稍稍。”
你想要?你梦里去要吧!
咱有市里撑腰,咱腰杆子硬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