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蛇从他袖中钻出来,想爬出去捉树枝上跳跃的麻雀,却被春鸣摁在怀里,一下又一下地抚着蛇脑袋。
书肆里,一个男子朝兰璎走了过去,站在她身旁,与她搭话。
不知是说了什么,那男子手舞足蹈,而兰璎面上也挂着笑,两人似乎聊得开心。
原来不止能与苏问柳说,也能与不认识的男子说。
银蛇被他捏得有些不适,甩着尾巴拍打他的小臂,想要出去。
春鸣这才垂眸,手上并未放轻力道,只是抚着它,依旧扬着唇角,语气轻柔未减:“你也不乖么。”
银蛇不敢动了,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由着他锢在怀里。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门外端进茶水酒菜。连带着,还有一位抱着琵琶的乐伶。
“公子。”
乐伶生得花容月貌,嗓音似娇莺初啭,正是小二唤进来伺候的。
春鸣本凭窗而坐,背对着门,只能看见柔亮如缎的垂发。
被动静扰了思绪,他缓缓转过头去,看见有一陌生女子抱着不知何物坐在房中。
见到这位客人出众的容貌,乐伶双眸微亮,柔声道:“公子,可有喜欢的小曲?”
春鸣垂眸,继续抚着银蛇。
乐伶的角度看不见银蛇,以为他是在思索,本想主动献曲,却又忽地听他道:“你识字么?会念书么?”
兰璎不与他聊,难道是因他不会认字么?
没人教过春鸣认字,春鸣也不觉得学会认字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但如今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乐伶一愣。
旋即,眸中氤氲出水雾,咬着唇道:“小女子何曾能有机会认字念书……”
面上柔弱可怜,心里却是把那小二骂了八百遍。还以为是什么高质量客人呢,结果跟那些穷酸书生一个样!
春鸣闻言,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起身欲走。
他出来,只是怕兰璎像上回那般被人抓走了,但兰璎如今很安全,没有遇到危险。
他便也该回去了。
乐伶见他要走,怕是自个没伺候好要扣月钱,忙拦道:“公子付了这么贵的酒钱,就这般离去,未免太过浪费。”
春鸣脚步微顿,歪了歪头,“酒钱?”
那人可没说什么酒钱。
他没有钱,向来也不买东西。只有满身的银饰,由纯银打造,姑且能算是银子。
“这个行么?”他摘下一大串。
乐伶:“……”
小二被唤了进来,听乐伶说了始末,瞪大了眼睛,“没钱还出来吃花酒!”
小二撸起袖子,抡着胳膊便要来捉春鸣,还没靠近,却“啊”地尖叫出声,被吓倒在地上。
“毒、毒蛇……”
乐伶惊呼着跑了出去,小二手脚并用地往后爬,神色惊恐。
春鸣立在探入窗中的垂丝海棠旁,衣袂随风轻动,指节轻轻敲击窗台。
他眉眼和煦,语气轻柔:“抱歉,不是有意要吓你的。”
“所以,”他递出那串沉甸甸的银饰,“这个行么?”
“这、这……”
银蛇蜿蜒而来,“嘶嘶”吐信。
小二重重咽了口唾沫,看着他温和的神色,他分明说着道歉的话,可却没有将毒蛇唤回去。
僵持时,门外有一男子踏入雅间,“这位公子的酒钱,就由在下担下了。”
*
兰璎找了许久都没找到那本书,眼看着时辰不早,她便先离开了。带着出门前画好的画卷,去了对街的一间铺子。
直至日落西山,她才回到苏府。
屋里没有点灯,兰璎推门进屋,里面黑漆漆的,很安静。
难道他出去了?
她问婢女,婢女道春鸣今日没出过门。可天都要黑了,春鸣还没醒么?
“春鸣?”
兰璎走进里间,掀开床帐一看,床上空荡荡的,没人。
窗子被推开了,她探头往外看,院子里的秋千上也没人。
“去哪了?”
他自己一个人能去哪呢?
居然都不黏着她了。
兰璎叹了口气,嘀嘀咕咕地去点灯,烛火燃起,昏黄的烛光盈了满室。
今夜无月,窗外的风逐渐大了起来,携着凉意,似乎准备要下雨了。
她想去关窗,一转身,却忽地被吓了一跳。
“吓死我了你,”兰璎拍拍心口,“方才叫你,怎的不应?”
春鸣挺直腰坐在圈椅里,乌发披散,眼帘低垂,鬼一般静悄悄的。
兰璎顺了气,继续走去关窗,手腕却猛地被一道冰凉的温度缠住,整个人被牵了过去。
是银蛇。
“我要去关窗的,要下雨了……”
兰璎被银蛇牵到春鸣身旁的圈椅,被迫着坐下,无奈地求饶。
银蛇松了她的手腕,却没离开她,而是顺着她的身子,缓慢滑落下去,捆住她的脚腕。
触感冰凉,带着痒意,兰璎被激得一颤,不受控地轻哼出声。
手腕刚离了银蛇,又再度复上一道同样冰凉滑腻的触感。
春鸣指腹摩挲她的肌肤,乌浓的眸子直勾勾望着她。
语气轻飘飘的:“你在外走了一天,定是很累了,先歇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