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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第六十六章】(1/2)

66【第六十六章】

◎“你打算跟我一起死吗?”◎

盛轼是在一座废置的冷宫里,见到了戚巍戚将军。

戚将军是沈春芜的舅父。

冷宫虽然说是陈旧了一些,但只是外观陈旧了些,及至入了宫中,能嗅到一片馥郁的榴花香气,夏蝉在树间鸣泣,抄手游廊前端的戟门中央,置放着一块巨大的磐石,上刻“闲人勿扰”四大字,以朱笔油墨涂抹成红色,显得格外醒目。

一抹兴味浮掠过盛轼的眉庭,他听闻戚将军生平有三大爱好:打仗,喝酒,另一项就是石刻。

旁人搜集大石头,在上面所刻的话,要么是金玉良言,要么是经世致用语录,戚将军倒是反其道而行之,不咸不淡地磕下那四个字,迻译为大白话就是:“老子只想清净!”

楚帝见到这一块大石头,很是纳罕,咦了一声:“明明昨天还没有的,怎的今日就有了?”

言讫,反应过来,大惊小怪道:“该不会是戚巍不想见你罢,他不认你这个外甥女婿?”

盛轼:“……”

他散淡地扬起一侧眉,抿了抿唇,这时从戟门后徐徐行出来一位青衣小童:“戚大人此前交代了,他不想见圣上,圣上在此处留步。”

青衣小童恭恭敬敬地对盛轼做了一揖:“请殿下随我来。”

楚帝:?

盛轼气定神闲道:“原来这一块石头,是为您准备的,闲、人、勿、扰。”

他笑望楚帝,将“闲人”二字咬得极重。

楚帝差点气煞,蓦觉鬓角处的头发,又被这一个逆子气白了好几根,咬牙切齿道:“快滚进去!”

目送盛轼跟着青衣小童入了宫中。

楚帝注视儿子背影晌久,不知为何,竟是生出了一种“吾家有子初长成”之感。

——清嘉啊,你看见了吗,咱们的儿子真的长大了,都成家了。

——你老了,朕也老了。

“苏迩。”返回御书房的道路上,楚帝忽然道。

“奴才在。”苏迩在一旁恭候。

“你说,戚巍那老匹夫会为难他吗?”

戚巍虽然看着斯文儒雅,面上也总挂着和煦的笑,但心里攒着八百个心眼子,打从楚帝一年前将这尊大佛养在深宫里,好吃好喝地供着他,就没少从戚巍这里吃过好果子。

他派遣去讲和的心腹,无一不鼻青脸肿的回来,他们一致反映,自己连戟门都过不去。刚至戟门处,所有人掉入一场迷阵之中,在阵中绕了不下百余回合,好不容易闯出迷阵,却发现自己回到戟门外,尝试了无数次都是如此,就像是一道诡谲的死循环。

领路的青衣小童还关切地问他们,怎么不继续朝前走,他都走到抄手游廊的转角处了。

一班心腹冷汗潸潸,咬咬牙又尝试闯迷阵,最终皆是惨败而归。

戚巍用这个迷阵,表明自己的立场,拒不接受讲和。

楚帝心里跟明镜似的,戚巍是介怀沈家满门抄斩一事,这是皇帝与将军之间,根本迈不过去的一道坎儿。

无可奈何之下,楚帝另出险招,将盛轼推了进去。

盛轼是沈春芜的女婿,也是戚巍的战友,戚巍总会卖盛轼几分薄面罢?

退一万步来说,盛轼精于排兵布阵、调兵遣将。为了收复燕云十六州,他亲自指挥的战役不下百余场,破下一介小小的迷阵,对他而言应当是不成问题的。

“本王破不了。”

盛轼从迷阵走出,回到戟门处,袖了袖手,言笑晏晏:“很抱歉,本王无能,怕是要辜负将军一番美意了。”

青衣小童此前一直是笑着的,但此际,笑意挂都挂不住:“殿下不妨再试一试的。”

——这个迷阵已经是入门级别的了,堂堂风靡漠北的襄平王,百姓心目中的战神,居然连一个小迷阵都破不了嘛!!!

——说出去谁信啊!

盛轼并不恋战,对着中庭的方向,寥寥然行了一揖:“有些事,做一次就足够,就像有些人,见一面也就够了。”

这一番话,听得青衣小童心惊肉跳,外界都传襄平王行事狂悖不羁,今番领教,果真如此!

世人无不敬畏戚将军,纵使是先帝和楚帝,亦需敬让盛将军三分薄面,襄平王今儿个倒是开了一回先例。

盛轼行完礼,转身就走,尚未行几步,身后一道凛冽的风急袭而至,盛轼没有回身探看,漫不经心地扬起右手,食指与拇指撚住利箭。

杀气穿过了盛轼的指尖,鎏金色的日光碾碎为万千光尘,俨如潦烈的火,顿时在空气之中燃开。

这一会儿,青衣小童惊得目瞪口呆。

戚巍有百步穿杨之美名,但凡他射出的箭,必有十石的重量,襄平王居然徒手接箭!

足见功底之深厚!

当然,这是一枝留客箭。

盛轼爱惜地抚了抚箭尾的翎羽,递还给青衣小童:“还给老将军罢,此箭计值不菲,不要浪费了。”

但青衣小童不敢接,还退后了好几步。

一阵槖槖步履声从中庭传出,盛轼循声望去,瞅到一道乌蓝色的修长身影,男子穿着一席直裰,左手执长弓,弓身极长,几乎与他齐肩。

戚巍眉眸轻淡,哪怕年届知天命,岁月没在他脸上留下很重的痕迹,只是轻描淡写地在眼角处添了三两条皱纹,显出一份遗世独立的气质,但比起记忆之中的将军,眼前人到底清减了许多。

盛轼笑了笑:“戚将军终于舍得见晚辈。”

戚巍打算穿过戟门,却是被一层结界挡住,根本无法从戟门出来。他意识到什么,唇上噙起一抹嘲讽的笑,道,“亏你自称一声晚辈,如今私自篡改我的阵法,算怎么回事?”

盛轼笑着不说话,露出极其无辜的表情,戚巍瞄了一眼青衣小童:“阿尚,将门前那颗大石挪回原位。”

阿尚不明晓盛轼是何时候把石头顺时针挪了个位置,导致阵法发生了改变,原本是外边的人进不出去、里面的人出不来,现在是外边的人进得去,里面的人出不来。

盛轼此前说“本王无能”“无法破阵”,居然全是装的!

盛轼幽幽摁住阿尚的肩膊:“先别去。”

阿尚:?

戚巍:?

盛轼面上的笑意,逐渐减淡,淡到毫无起伏:“我的妻子去祭拜亡父的那一日,您也是在场,是吗?”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陈述语气,他在陈述一句事实。

犹记得祭奠亡父那日,是个雨天。沈春芜在墓碑上嗅到烧刀子的气息,烧刀子是戚巍最爱喝的酒,这不是她的幻觉,戚巍是真的来过墓地,她祭拜沈循时,他也在场,远远地看着她,但没有上去认她。

当时落着天青色的绵绵细雨,盛轼就在不远处,刀九为他撑着伞,他觉察到一道刻意收敛的气息,蛰伏在竹林深处,刀九问他要不要去追。

盛轼摇了摇首,说了声不必。

他与戚巍在漠北有过无数次交锋,他知晓蛰伏在竹林里的人,就是戚巍。

戚巍为何不主动见沈春芜,比较说得通的原因是,他是大楚在逃钦犯,不方便见人,若是冒然见沈春芜,只会牵累于她。

戚巍不愿意将沈春芜拖入深渊之中,所以,只选择默默旁观她的生活。

诸如前几日的婚仪上,戚巍也来了,所有人都没觉察到,连魏老将军也没觉察。

戚巍视外孙女如掌上明珠,沈春芜从魏府到喜轿的这一段路,该是他背着她走,这也成了戚巍心中最大的懊憾。

沈春芜靠自己挣了个诰命夫人,活得堂堂正正,戚巍真心感到欣慰,沈循在九泉之下,想必也能瞑目了。

戚巍不想再藏了,楚帝能护他,但不能护一辈子,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第一步,自然是要先会一会这位外孙女婿。

外孙女婿分明知晓他还活着,却一直帮他守着秘密。

戚巍心中动容,明面上仍是一副清冷之相:“我不放心把小芜交给你,你心眼儿这么多,就怕她被你卖了,还帮着你数钱。”

盛轼不指望从戚巍口中听到什么好话,心平气和地接受:“我心眼儿再多,也敌不过您。”

他轻轻把玩着箭簇:“您这射来的箭上,淬了毒,您如今跟我说话,就是想要拖延时间,让毒素在我体内蔓延,最后毒杀我。”

夹在中间的阿尚听得后颈发冷,戚巍杀招之中藏着杀招,居然也被襄平王识破了。

一抹异色略过戚巍的眉庭,冷笑道:“想要毒杀你,那又如何?”

“您忍心小芜年纪轻轻,就守活寡?”盛轼拆掉了箭簇,藏在袖带里,话音还是不紧不慢的笑。

戚巍:“???”

这件事他倒没思量过!

他道:“方才你明明可以躲过我的箭,偏要徒手接箭,让自己中毒,你是故意的,居心何在?”

盛轼将无毒的剑翎交给阿尚,掸了掸肩膊不存在的尘埃,语气变得正经:“是为了一份忠心。”

戚巍怔住。

“您最了解小芜,熟知她的过往,还有她的心愿。”盛轼缓缓走上前,跨过戟门,“她为沈家平冤昭雪这件事一直在努力,虽有我相帮,但我始终觉得,她把自己逼得太紧,一刻都不得松懈。”

他不想她活得这么累。

盛轼在戚巍三尺外的位置伫足,叩首行下一个大礼:“请您去见一见她,让她知道,她还有家人。”

让她知道,自始至终,她都不是一个人。

青年一字一句,悉数敲在戚巍的心口上,掀起千仞波澜。

都说近乡情怯,放到戚巍身上,他是近人情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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