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九十二章】
◎那一双睥睨众生的眼神,仿佛将人间世踩在脚下。◎
仲太后麾下的各个旧部势力,在朝野上下盘根错节,若要除去,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盛轼这一段时日在清扫旧党余孽,手腕铁血,几如雷霆。
朝野上下掀起一片腥风血雨,前朝噤声一片,后宫则是苦水连连。不少旧党所牵系的嫔妃寻着燕皇后,说是如今的太子殿下,刻薄寡情,不仅对监察院进行大换血,几乎所有宦官都投了大狱,并且清流一派里一些朝臣,但凡跟仲太后扯上关联的,也是罢官的罢官,抄家的抄家,投狱的投狱。
后宫不好妄议国事时政,只好将对燕皇后求情,让她对楚帝去透个口气。
燕皇后对众妃打太极,说楚帝龙体不虞,当前将大部分政务,都移交给了东宫,连她自个儿,也是没有决断权的,若是要求请,就得去游说太子妃。
燕皇后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不要去求她和楚帝,要求就求太子妃。
太子妃,也就是畴昔的襄平王妃沈春芜。
燕皇后将烫手的山芋,悉数抛给了沈春芜,于是乎,众妃纷纷添了一丝顾忌,都不太敢妄自造次。
沈春芜有一品诰命在身,再加上半年前,全京华时疫肆虐,她救过很多宫中嫔妃的性命,她对众人有救命之恩,在宫内宫外皆有,在民间积累了不少声誉,所以,一般人都不敢麻烦到她面前。
但还是有几个妃子斗胆去了东宫见了她,有的仗着后宫老人的身份,命令她务必为她的家族求亲,也有的意欲行贿,万望沈春芜能够网开一面,更有的人,一脸梨花带雨昏倒在沈春芜近前,求她网开一面。
众妃费尽浑身解数,将后宫争宠的路数都用到了沈春芜身上,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让沈春芜委实啼笑皆非。
她很少过问盛轼的政事,他处决一些人,绝对是有自己的理由,她一般都不会去过多掺和与干涉。
同时,她也很清楚,后妃不得干政,太子妃同样也没有摄政之权。
她既不欲与后妃们闹僵,也不想去劳烦盛轼。
燕皇后今番可谓是给她抛出了一个难题。
沈春芜对后妃们说,她们的事情,她会同盛轼说的。
原以为沈春芜不会同意,没料到她这么好说话,后妃们个个都感激不尽。
沈春芜话锋一转,道:“只是,我不能保证太子会不会将我的话听进去。”
后妃们以为她不过是自谦之语,就没有再去过深的探问,有的人送上了礼物,则被沈春芜婉拒。
今夜,沈春芜在枕边跟盛轼提及了这一桩事体,一抹玩味的笑色浮掠过盛轼的眉眼。
他以手支颐,好整以暇地望着沈春芜:“你是怎么想的?”
沈春芜慵懒地侧躺着,慢条斯理地摇着折扇,道:“我的话带到了,已经尽到了自己的义务,至于你如何想、如何做,你自个儿拿主意便好。”
盛轼听明白了沈春芜的话外之意,她尽人事,听“天”命,成与不成,都不是她说的算,但她也尽力了,这样一来,既能与后妃们打好关系,也不会让他为难。
盛轼眸色攒着的笑意愈深,信手摩挲着她的耳珠,道:“我所处决的那些人,皆是有罪人之人,或贪墨敛财,或鱼肉百姓,或卖官鬻爵,桩桩件件皆有名目,在铁证面前,他们也对自己的罪咎供认不讳。”
沈春芜点了点螓首,盛轼的办案能力是极出色的,她对此毫不怀疑。
她忖了忖,又思及一桩事体,道:“你还记得以前在雁荡山遇刺那一日吗?”
“记得,有什么不对劲的么?”
“太后说,那一回派遣的死士,并非她的手笔,若不是她背后操盘,又会是谁要陷害你我?”
林德清是仲太后的鹰犬,没有仲太后的授意,林德清也不能私自有动作。
而顾家是林德清在京中布下的暗桩,若无林德清的旨意,顾家也不可能有动作。
不是仲太后,不是林德清,也不是顾家,那会是谁还陷害襄平王府?
楹窗外的细雪,窸窸窣窣地飘落入内,偌大的寝殿之中,渐而掀起了一片淡淡的寒意,案台上的烛火,正在诡谲地摇来晃去。
秋天真正的过去了,时值初冬,整座皇城皆是一片银装素裹,寝殿里放了不少炭盆,火光如炽,映照得屋内暖烘烘的,但沈春芜道出这番话时,仍是没来由觉知到一片凉意,脊椎骨上,寒飕飕的。
盛轼成为储君,入主东宫,成为各方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
尤其是,盛轼的权力日益盛炽,视他为最大威胁的,定然是三皇子谢瑾。
盛轼还是襄平王时,清流极其拥护谢瑾,力推谢瑾成为储君,隔三差五就上奏,并让谢瑾在楚帝面前怒刷存在感,就是为了让谢瑾能够成为储君。
如今,是盛轼入主了东宫,成为太子,清流派气得咬牙切齿,但不敢大声喧哗。
但要数最不甘最恼怒的人,应当就是三皇子谢瑾。
他离储君之位,只有一步之遥,竟是被盛轼截了和,他如何能够心甘情愿!
所以说,谢瑾有最大的嫌疑。
但因两人手头上没有切实有力的证据,是以,还不能佐证雁荡山的那一回刺杀,就是谢瑾在幕后唆使。
盛轼有一下没一下地勾玩着沈春芜的鬓间发丝,道:“不论是他,抑或着不是他,愈是在这样的风口浪尖,谢瑾的心愈是躁动,希望能挑出东宫的一丝错处,好让他能够当令箭来使。”
盛轼此话不假,愈是在这样的时刻里,东宫在行事方面,其实越需要步步为营,慎之又慎。
不过,偏偏盛轼反其道而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