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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章 第六十六章(1/2)

第066章第六十六章

面子丢大了!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林以纾僵在了原处。

复金珩:“先下去。”

林以纾:“欸!”起身要从王兄身上下去。

复金珩:“不是说你。”

林以纾把脑袋埋复金珩肩上,假装自己是块石头。

无地自厝。

官员们躬身行礼,离开马车。

等人走完了,少女才把脑袋擡起来。

林以纾:“王兄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这么多人,我、我多丢脸啊...”

丢脸丢到西夏人面前了。

林以纾说到一半突然觉得有点奇怪,这车厢里怎么这么冷啊。

哪儿在往外渗寒气呢?

林以纾:“王兄,马车上放冰鉴了?”

也没瞧见啊。

复金珩望向左顾右盼的少女,“哪条狗?”

林以纾:“......”

她从复金珩的身上下来,老实地坐在车座上,弱弱道,“此话说来话长。”

林以纾长话短说。

大直女林以纾将整个故事讲得十分干巴。

林以纾:“王兄,我今日和宋知煜一起出来搜查傀儡工坊,搜完后我想和他解开血契,结果他说他要留在我身边,做天都王女的走狗。”

好好的一个天之骄子。

自尊呢,人格呢,不屈的傲骨呢!

复金珩:“殿下认为他为什么不想和你解开血契?”

林以纾:“昨日他犯煞气把脑子犯傻了。”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他被原主给PUA出惯性了。

复金珩:“你想解开么?”

林以纾:“王兄,我当然想解开啊,这血契跟个链子一样将他捆在我身边,对他对我都不方便。”

马车内半响无声,林以纾转头一望,发现复金珩已然重新在看案上的奏折。

林以纾坐近,撑起下巴望复金珩,“王兄,你怎么对此事这般平静啊,你不替你可爱的妹妹想想办法么?”

刚才马车内往外冒寒气儿,林以纾还以为复金珩为她动了怒呢。

看来是她想多了。

复金珩垂眼望她,“你想我帮你?”

林以纾:“王兄你说话比较有分量,若是你出面,他肯定听你的。”

复金珩望了她片刻,“好。”

得了这句‘好’,林以纾突然放心了。

王兄答应她的事,肯定能做好。

不愧是王兄,处事永远这般的冷静、大气,毫无波澜。

刚才往外渗的寒气儿,肯定是她想多了,王兄怎么可能是那种容易动怒的人!

有王兄撑腰,林以纾一下就将狗链子的事忘到了脑后。

马车回到了刚才那片挤满工坊的街道,林以纾眼神一亮,站起来,想走到车窗处往外看。

复金珩的视线从奏疏上擡起,“去哪儿?”

林以纾:“去窗...”

复金珩:“怎么,殿下这是要下车去找哪条狗?”

林以纾:“......”

马车内又开始冷起来了。

原来刚才她觉得冷不是错觉啊!

少女百口莫辩,“王兄,我一条狗都没有啊!”

她坐到车窗旁,“我过来是想再看看窗外的那些傀儡工坊,谁说我要下车了,王兄冤枉人。”

复金t珩的手抵在奏折上,他擡眼,“殿下不妨坐到我这处的车窗来看。”

你让去我就去,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林以纾站起身,坐到了复金珩身旁,“欸。”

她往外看,“这里确实往外看,更方便,哈哈哈...”

哈哈哈...

又被血脉压制了。

但马车内似乎没那么冷了。

林以纾:“王兄,刚才那群西夏官员来找你干什么呀?”

复金珩:“殿下觉得他们来找我,会是为了怎样的事?”

林以纾揪住复金珩的袖角,“其他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王兄是我的王兄,是天都的人,就算西夏的旧部来找你,你肯定也不会搭理他们的。”

复金珩:“殿下对我这般放心?”

林以纾:“当然,如若王兄不方便说他们找你是干什么的,也可以不说,我完全相信王兄。”

复金珩放下手中的奏疏,“他们不是我的旧部,是西夏党争的其中一派官员。”

林以纾:“西夏党争,他们找王兄干什么?”

复金珩:“他们希望我带着兵马去西夏夺权,将西夏王杀了,取而代之,建立新政。”

林以纾:“!”

林以纾:“......”

刚才好像有什么很大的信息量呼啸而过。

杀西夏王!

取而代之!

建立新政!

这些事对其他人可能是天方夜谭,但是对于王兄,他要是肯做,定然能做到。

留在天都做她的王兄,还是回西夏成为新的王君,这....

林以纾瞪圆双眼,“王兄,你...”

复金珩:“殿下,你适才口中所说的那些傀儡工坊,到了。”

林以纾话卡到一半,注意力成功被吸引走,“到了?”

她探头往外看。

她刚刚想问什么来着,对了...造反...

复金珩:“殿下可曾探查出什么来?”

林以纾的注意力再次被转走,她指向窗外,“王兄,你看到那个大工坊么,我在那里问到了许多有关寒陨青铜的事。”

林以纾将义善坊和诅咒的事和盘托出。

林以纾又指向另一方向的小工坊,“那就是王师傅的工坊,他人挺热情的,跟我们说了好多二十年前的事,他的工坊和其他工坊不太一样,里面摆了很多镜子。”

林以纾:“王兄,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可有什么想法?”

复金珩:“义善坊,听起来像是移动的祟地。”

林以纾用力点头,“王兄和我想的一样...这世上真的有移动的祟地么?我在经书上从未见过。”

复金珩:“邪祟的能力越高,怨气越深,祟地便越奇诡,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

林以纾:“那、那楚大夫的事怎么办,要想知道这青铜渣滓的来源,能找到楚大夫肯定最好。”

复金珩:“过几日我去见东洲王,你随我一起。”

林以纾:“好!”

楚大夫是东洲王的贴身医官,从东洲王那里,也许能知道他的去向。

就算不知道,也能搜罗出些信息来。

马车再次行进,林以纾瞧向车窗外,正瞧见王师傅站在工坊往他们这里看,林以纾招了个手。

王师傅有些讶然地回了个招手。

复金珩擡眼,望向笑靥如花的少女。

日光将少女的笑意照得明媚如花而柔和。

复金珩的脸有一半陷在马车内的阴翳内。

轮廓分明的侧脸显得有些压抑。

总是冷肃若神祇的复金珩,其实内心有着不为人知的大片阴暗,恰如那些金纹,被藏得很深。

他需要将这些阴暗的想法和占有欲都压制下去。

因为他不想把她吓跑。

可她,为何对所有人...都能这般亲切...

窗棂外的铃铛,发出叮铃的响动。

林以纾回首欣然地望复金珩,“王兄,你看到了么,今日天气真好啊,太阳照得人心情都好了,王兄,回宫后,你能陪我去庭院里散会儿步么?”

复金珩并不喜晴日。

他盯住林以纾的侧脸,“好。”

街道上,王师傅还站在工坊外。

招完手后他停下了动作。

等等...他为什么要招手来着。

那位马车内的小姑娘看起来很面熟。

回到工坊,看到桌上的瓜子后,王师傅这才想起来。

对了!是刚才在对面工坊遇到的那位贵人,他们一起聊...

聊什么来着。

对了...寒陨青铜...

光是想起这些,王师傅的脑门儿上就印出了一层汗。

他才刚过了知天命的年龄,按道理说记性不该这么不好。

可最近,他越来越记不住事。

王师傅知道是什么原因。

他的脑子里特别吵。

有个声音一直在他脑海里叫,刺耳尖锐。

是那种锯齿摩擦傀儡铁皮的声响,声音如此真实而嘈杂,不停歇地响。

作为工匠,他每天都要经历这种声音,早已习惯。

但这并不代表他希望自己的脑海中有这种怪声。

无时无刻的嘈杂,让他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做其他事。

他去看过医修,但是医修都说他的身体没有问题,估计是劳作过累,才经常幻听到锯铁皮的声音。

医修建议他最近不要再制作傀儡了,多放空休息。

王师傅确实没有再动手碰傀儡,但症状似乎没有好多少。

王师傅闭上双眼,试图屏蔽这一切,但脑海中的声音愈发清晰,甚至有了画面。

他曾经亲手制作过的那些傀儡,一个个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四面围住他。

它们看向他的眼神,似乎在看一个需要被仔细打磨的工艺品。

仿若他才是傀儡,而那些傀儡人才是人。

锯齿砸铁皮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长时间的噪声将人的精神逼到崩溃的边缘。

王师傅捂住双耳,声音依旧无法被阻隔。

“别吵了,”他道,“别吵了,别吵了!”

此情此景,让他不禁想起来刚才那些工匠口中所说的‘诅咒’。

他手指哆嗦地打开了抽屉,将用布帛包裹的寒陨青铜拿了出来。

这东西真的有诅咒么。

是的,他一直在使用寒陨青铜。

比起灵石,他更喜欢寒陨青铜。

哪怕只是少量的寒陨青铜,也能让傀儡人变得更加生动,更加灵活好用。

他用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遇到任何麻烦。

直到今年年初。

他的耳边开始出现幻听,脑海中出现傀儡人的幻影。

他想把寒陨青铜给扔出去,也确实这么做了,但每次他扔完后,隔天再次打开抽屉,裹着寒陨青铜的布帛会再次出现在抽屉里。

他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捡回来的。

是他捡回来的吗?

他记不得了。

实在太吵了,他什么都记不得。

工坊外出现脚步声,王师傅将抽屉“啪”得阖上。

有客人来了,两三个人进来挑拣零件。

客人们欢笑着走进店铺,进去后,笑声却是小了。

因为这工坊里,镜子实在太多了。

外堂里摆了四个落地大镜子也就算了,一进里堂,里面的镜子更多。

四壁上、顶上,都镶满小铜镜,密密麻麻,估计能有上百个。

客人:“老板,您这挂这么多镜子干什么啊?”

王师傅的脸色变得苍白,“是啊,我这工坊挂这么多镜子干什么...”

他不记得了。

他的工坊内原来就有这么多镜子么?

他什么时候买来的,为什么要买?

王师傅突然庆幸刚才没有将那两位贵人引进里堂来看,这么多镜子,估计会吓到贵人。

他自己都被吓到了。

挨挨挤挤的镜子,跟疙瘩一样长满了内堂的四壁。

黯淡的光线下,如同一双双往外探视的眼睛。

几位客人匆匆忙忙结完账就走了,显然不想再在这满是镜子的地方待下去。

王师傅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xue,回到工坊外堂。

原本摆在外堂的四个落地镜,变成了六个。

刚才不是四个落地铜镜吗?

是他记错了么...难道是六个...

王师傅踉跄着坐到檀木椅上,双手捂住脑袋,“别吵了,别吵了!”

再一擡眼,那六个分散在各处的铜镜近在咫尺,聚在檀木椅旁,将他团团围住。

王师傅双眼赤红地望向这些镜子。

这些镜子原本就是这么摆的么...

是他自己这么摆的么...

镜子中,突然浮现好多人影,灰色的、黯淡的、若透明状的人影。

他们扒拉着镜子往外看,望向王师傅,“新娘子,是新娘子来过么...”

“新娘子,是新娘子来过么...”

道道声音和王师傅脑海里铁皮被锯开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别吵了,别吵了!”

镜子里,开始往外流水,潮湿t的水淌向地板。

随着水流的扩散,镜子中有道灰色的身影开始往外爬。

每当这雾气般的身影往外爬出一寸,王师傅的身体便会少一个身体部位。

眼睛、鼻子、耳朵、脑袋、脖子、双肩、四肢、腿...

如同拆卸傀儡一般,将王师傅一寸一寸地给拆解开。

七窍流血,全身都是血线。

爬出来的灰色人影逐渐凝实,样貌越来越清晰,最终变得和王师傅一模一样。

他站直身体,面容僵硬地坐到原来属于王师傅的位置。

而真正的王师傅,化为了一滩血水,渗透进地板。

没过多久,里堂四壁上的镜子中,出现一个茫然的脸。

正是王师傅。

却是没有双眼的王师傅,眼窝空空如也。

他茫然地在疙瘩般的镜子间穿行,似乎在找通往外面的路,他扒在镜子边缘,却怎么都打破不了镜子,他只能用力地往外看。

可他没有眼睛了。

他是谁来着...

他为什么住在镜子里。

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但他记得自己在等一个新娘子。

只有新娘子回来了,一切才能完成。

一时间,所有的镜子里的他都在往外看。

他的声音不停回荡,“新娘子么,是新娘子来过了么?”

所有的镜子都在问,“新娘子么,是新娘子来过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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