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找了好多吃的!”
吕凤超像是找到了台阶,连忙提起竹篮,献宝似的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桌上。
笋子,野枣,范立看着还算正常。
可当一堆红的、黄的、紫的,颜色鲜艳得如同宝石般的蘑菇滚落出来时,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他指着其中最大最红的一朵,那颜色,比新娘的盖头还艳。
“凤超,你确定……这东西能吃?”
吕凤超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当然能吃!我在吕城时,府上厨子做的菌菇汤可鲜了!这蘑菇长得这么好看,肯定更好吃!”
越是好看的,毒性越是猛烈。
范立眼皮跳了跳,一阵后怕。
幸亏自己多问了一句。
这位文信侯的千金,当真是个不识人间疾苦的主儿。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不容反驳的语气缓缓说道:“凤超,听我的,这些蘑菇,都有毒。”
吕凤超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就像个做错事又嘴硬的孩子,猛地站起身,看也不看那堆毒蘑菇,转身跑出了茅屋。
范立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回来。
腹中饥饿感如潮水般涌来。
他苦笑一声,强撑着伤体下床,蹒跚走到桌边,拿起一根春笋和几颗野枣,面无表情地塞进嘴里,囫囵咽下。
填饱了肚子,他扶着墙,一步步挪到屋外。
果不其然,吕凤超正一个人蹲在石阶上,抱着膝盖,小小的身影在山风中显得格外委屈。
听到脚步声,她的肩膀微微一颤,却没有回头。
“凤超?”
“干嘛?!”
声音又冲又硬,却带着一丝藏不住的鼻音。
“谢谢你,每天照顾我。”
“哼!”
一声傲娇的轻哼,紧绷的肩膀却悄然放松了些许。
范立沉默片刻,语气忽然变得平静而严肃。
“有件事,我要下一道命令。”
“说!”
范立凝视着她的背影,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带着晋公发布钧令时特有的冰冷与决绝。
“吕凤超,听令。”
她的背影猛地一僵。
他从未用这种语气,叫过她的全名。
“你是文信侯之女,你的安危,关乎吕城,关乎大楚国本。”
“而我,不过一具随时可以舍弃的分身。”
“若再遇险境,你的首要任务是保全自身,立刻撤离。这是命令,不是商量。”
死一般的寂静。
山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声的嘲讽。
许久,吕凤超才缓缓转过身。
她那双漂亮的眸子,此刻盛满了愤怒、屈辱与难以置信的火焰。
泪水,决堤而出,顺着她苍白的脸颊疯狂滑落。
“范立,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道命令?一具分身?”
“你当我是那种贪生怕死、抛弃同伴的小人吗?”
“我不过是……不过是采错了几个毒蘑菇!你就这么看我?用一道命令来羞辱我?”
“范立!我看错你了!”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委屈与心寒。
数次同生共死的经历,在她心里,早已不是冰冷的利益权衡。
她那么努力地照顾他,他为什么不懂?
他为什么,要用这样一道最伤人,最诛心的“命令”,将她所有的付出,都踩在脚下?
叫她……抛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