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起起落落,单调的敲在青石路面上,一声声传出去很远。
陷在污秽泥泞中的日子,有了可以期待的终结之时,想想黑暗过后的青翠明媚。
一群亡命匪徒无法无天,乃地方官教化不利,几位相公督导不利。
千夫所指又如何!大逆不道又如何!粉身碎骨又能如何!
从前那些杀伐,那些过往,那些艰难,那无数个她咬着牙告诉自己,要杀过去,要撑过去,要越过去爬过去辗过去的日日夜夜,有脑海中碰撞激荡,在笛声琴声,和那低沉的歌声中,旋转呼啸着融成了无数豪气。
顾胜的声音低沉浑厚,透着浓浓的沧桑,仿佛是从空旷中传来,又在空旷中漫延。
为人是君子,为臣是良将,为父是有心有力的慈父。
亭子后面是山,前面空远广阔,圆圆的月亮挂在亭子前,清泠的月光洒落满地,微风穿过林木。
尽管太子温文知礼,学问极好,是个难得的谦谦君子。可生为太子,死为太子的,史书上多的是。
坦诚是用来回应坦诚的,而不该用来回应那些无知蛮横而傲慢的恶意。
了解一个人的性情缺陷与平日最忌讳之处,为的便是分析出此人下死手的动机,许多忍让与不好撕破脸,多是因未被触及真正的利益与底线。
一声过后,天空短暂归于寂静,随后又轰然而亮,犹如千点火光,万点星光,又如天花乱坠,瑶光触目。
他聪慧,却在于虑事高远,世事洞明,见事看人,直指本源,从无错漏。
往旁边避过两步,避开喷到墙上,再四下飞溅的鲜血,目无表情的看着乙辛,看着她委顿在地,几息之间,就生机全无。
端庄美丽的如同那一大束大红的牡丹花,一条大红石榴裙,大红抹胸,外面压着件石青长褙子,艳丽端庄。
一缕乐音如微风,穿过林木,欢快中带着骄傲不羁,飞扬而上,卷裹着月光,铺洒满地,片刻安静,又直飞往上,冲入云霄,片刻之间,遍游五湖四海,婉转而落,归于微风月光中。
世人愚昧,又偏爱以已度人,已所不见,就是世之不存,已所不能,就是世人皆不能。
这一支队伍,好看极了,威风极了,好看威风到街道两边看热闹的,只敢看,没人敢放前凑半步。
进城的时候,衣衫褴褛,几乎不能蔽体,光着脚,一路寒瑟跌撞,尊严全无。
走到窗前,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幕,伸手出去,淋了满手的雨水,片刻,缩手回来,用力甩了甩。
是京城公认的上上等,戴着亮丽逼人的金灿灿宝石冠子,销金轻纱,极尽奢华,或矜持或柔婉。
对啊,就是要闹出大事,看看那帮人到底有几分胆色,要想好处,自己去搏才是正理,不但要自己肉身去搏,还要做好革掉功名,甚至被杀掉头的准备,不能光让别人替他们冲锋,他们躲在后面,有好处一哄而上,有祸端一哄而逃,这算什么?
本朝少年英雄最多,令人欣喜,又令人恐惧,年少气盛,无所顾忌。
人性要压住天性,大于天性,乃至于视天性为无。所谓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就是人性之大成了。
不过大家都还不知道,他不好先知道,九月初这一场接一场的文会,能推的都推了,可今天的文会,是他从到任杭州城那一年起,年年出面主办,今年自然不能不办。
眼皮微垂,呼吸绵和,一边凝神听着门那一边的动静,一边默默计着时。
皇上的脾气,除了乾纲独断,还有一样,决断的越快的决断,越是坚决。
可他的儿子无知无畏,偏偏又过于蠢笨,看事看人,做事做人,只凭着一腔情绪。
由意外而不自在,渐渐心生寒意,渐渐遍身寒意,直到浑身僵直,满腔热辣直冲上来,身子摇了两摇,差点滑倒。
没有了往常的如玉温和,却如同一把出鞘的剑,锐利中透着丝丝杀意。
慢慢吐出口气,眼眶一热,急忙微微仰头,眨着眼,将猛冲而上的眼泪眨回去。
神情一滞,整个人象被定住一般,片刻恍过神,神情有几分怔忡。
推已及人,刀砍在自己身上是痛,砍在别人身上,也一样的痛,自己失了兄长,痛彻心骨,换了别人,也一样的痛。
只是这笑,却如初春的一捧冬雪,乍暖还寒,料峭入骨。眼儿透了凌厉之色,连语气也透了一股窒人的压迫力。
作为一个备受家人亲戚宠爱的娇娇女,几乎是一切顺着心意的长到现在。
恍悟过来,随即涌起股羞愧,夹杂着怜悯和丝丝说不清的感觉,接着就懊悔起来。
她喜欢沉落在喧嚣热闹之中,象街角那块无人多看一眼的石头一样,陷在热闹中,又身在热闹外。
她是在这样好奇怜悯鄙夷,以及这样那样的嫉恨的目光下长大的。
父慈子才孝呢,他们没把自己当长辈,我自然也不必当他们是长辈。
有新有旧,假山上岁月斑驳,兰草长在青苔中,透着幽幽古意。
花儿朵朵簇在枝头,红中带粉,粉中透白,风吹过,花柄轻颤,娇俏婀娜,袅袅风流。
清正真诚、耐心温柔、谦逊有礼又重情义之人,日子过得简单自在,性子也洒脱宽容。
闲适淡然,温和有礼,是个宛若林间青竹青松一般的年轻人。
一双似笑非笑的狐狸眼,看你时似真诚又似温柔,又似是带着几分狡黠。
身着一袭月白交领宽袖长袍,以同色发带束发,一张脸眉眼俊秀,神采清明,端的是温文尔雅,仪表堂堂。
谢相寒正要转过头,就见穆卿尘抬目,眼眸中染上了些许淡笑,周身淡漠、寡薄又萧疏清静的气场,好似沾惹了世间尘埃,乍然间冰雪融化,透着一股子春寒料峭,乍暖还寒时的冽意。
谢相寒一怔,之前觉得他性子太淡薄了些,与人也有疏离感,接触起来倒也容易,但想要亲近却有些难。
直到目光与之相撞,瞳孔猛然一缩,来不及收回的目光中,透着淡淡地湿滑与阴冷,还有一丝慌张。
一双妙目含烟水迷离,淡色的唇间,一抹红艳,透着幽柔入骨的美丽。
难得的俊雅秀峙,磬墨难书,身上已经隐约有一股常人难及的矜贵风范,与雍容气度,忍不住赞叹之余。
一个不堪为人夫,不配为人父的人,不值得她花费心思付出真心,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她也不稀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