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然闻言,温和一笑。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剑鞘,“林仙子谬赞了,我这柄剑,养的是一口浩然之气,磨的是一颗赤子之心。浩然之气不盈,赤子之心不坚,此剑便如顽铁,出鞘亦无用。”
坐在对面的黄捕头听得是云里雾里,他一辈子与刀剑为伍,深知兵器乃是武人第二生命,每日勤练不辍,方能人器合一。
这“练剑却不出剑”的说法,当真是闻所未闻。
他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李先生,恕黄某愚钝,这宝剑束之高阁,不饮血、不开刃,如何能保持其锋锐?这剑,又该如何养呢?我辈武人,只知日夜盘练,将自身气血劲力灌注其中,方能使得顺手,您这法子,实在奇特。”
李浩然爽朗一笑,并不因黄捕头是凡人武夫而轻视。
“黄捕头此问,正点在了关键之处。寻常练剑,是以人为体,以剑为用,人催剑气,剑增人威。此乃术之层面,而我儒家练剑,却有不同,我们讲求心剑合一,这心,指的便是道心。”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虚划了一个“仁”字。
“我等儒家弟子,每日晨昏诵读圣贤经典,是为养心;行于世间,扶危济困,锄强扶弱,是为践道。这心中所养的浩然正气,便会一丝丝、一缕缕地温养这剑中之灵。
待到德行圆满,道心稳固,一念出,则风雷动,鬼神惊。所以,我这剑,看似未出鞘,实则无时无刻不在修行之中。”
一番话说得黄捕头目瞪口呆,虽不能完全理解其中深意,但那种高山仰止的敬佩之情却是油然而生。
“先生的境界,我等凡夫俗子,望尘莫及!佩服!佩服!”
静心禅师自始至终闭目养神,此刻也缓缓睁开眼,微笑道:“李居士以儒入道,心怀天下,以浩然正气养剑心,贫僧佩服。”
李浩然谦逊道:“大师过奖了,大道三千,殊途同归罢了。”
说完,他话锋一转,目光再次落在了林清雪身上,神色变得认真了些许。
“林仙子,昨日在议事屋,我便察觉你对罗道长似乎颇有微词。青山观与你正法观百年前确有恩怨,但那毕竟是近百年前的老一辈之间的争斗,早已尘埃落定。
冤冤相报何时了,我观罗道长为人沉稳,并非骄横跋扈之辈。你言语间屡屡针对,似乎并非只因宗门旧怨那么简单。若有难言之隐,不妨说出,此行我们五人一体,若心有芥蒂,遇事便难免生出嫌隙,于调查大大不利。”
李浩然这番话说得极为坦诚,也十分中肯。
车厢内的气氛瞬间又变得有些凝重。
黄捕头和静心禅师都看向林清雪,而一直沉默的罗宇,也终于抬起眼帘,平静地注视着她。
林清雪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李兄所言不错,我的确不该将个人情绪带到此次任务中来。”她转向罗宇,缓缓说道。
“百年前那场灵石矿脉之争,对我而言,并非只是一段写在宗门卷宗里的旧事。我正法观在那场争斗中,陨落了一位前途无量的阵法天才,他是我嫡亲的叔祖。
据家族长辈所言,叔祖当年并非死于堂堂正正的斗法,而是在一次勘探矿脉时,被青山观弟子设伏偷袭,力战而亡。
自小便听着这个故事长大,心中对青山观,自然难以生出好感。昨日见你,又听闻你来自青山观,一时之间,心中积郁的怨气便有些控制不住,言语多有冒犯,是我的不是。”
说罢,她对着罗宇郑重地抱拳一礼:“罗道友,先前种种,是我失礼了。我虽无法忘记仇怨,但亦知冤有头债有主,此事与你无关。我向你道歉,并保证在接下来的任务中,绝不会再因私怨而影响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