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五月底,白日里的骄阳已透出几分灼人的炎热。
别院竹林深处,已有性急的夏蝉开始发出第一声试探性的鸣叫,为这片清幽之地添上了一抹生动的底色。
临近午时,福伯的身影准时出现在院外,通报说渊少爷已经到了。
罗宇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出小楼,便看到陈渊正站在庭院中,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一株开得正盛的灵花。
他今日换下了一身华贵的锦袍,穿了件更为随性的月白色长衫,少了几分世家公子的雍容,多了几分文人雅士的洒脱。
“罗师兄,歇息得可好?”陈渊见他出来,笑着迎了上来。
“托陈师弟的福,此地清净,是难得的静修之所。”罗宇客气地回道。
“哈哈,师兄喜欢便好。”
陈渊摆了摆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到书房里叙话。”
别院虽小,五脏俱全。
书房布置得极为雅致,一排排灵木书架上摆满了各种玉简和古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书墨之香与檀香混合的气息。
福伯早已奉上了新沏的灵茶,茶香袅袅,沁人心脾。
他行了一礼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将房门轻轻带上。
“家族里的琐事,总算是理顺了。”
陈渊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神态轻松地说道,“不过是些迎来送往,拜见长辈的例行旧事,没什么波折。”
罗宇点了点头,问道:“陈师弟此番交接,一切还顺利吧?”
“顺利,顺利得很。”
陈渊笑道,“巡查使这个职位,也有其它宗门之人担任,平日里并无实权,主要起个威慑作用。临海城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若无利益冲突,大家都是客客气气的。”
他放下茶杯,话锋一转:“听福伯说,罗师兄昨日去了东市一趟,感觉如何?”
“确实是物华丰茂。”罗宇言道,“临海城的坊市,无论规模还是货品种类,都远非宗门山脚下的坊市可比。”
陈渊闻言,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临海城是通商口岸,许多来自无尽之海深处的奇珍异宝,以及南疆十万大山里的特产,都会在此地汇聚。
师兄若是有兴趣,改日我带你去一些相熟的老店看看,他们手头上,时常会有些不对外出售的稀罕物。”
两人一边品茶,一边闲聊。
陈渊见多识广,谈吐风趣,从临海城的势力分布,到魏国修仙界的奇闻异事,再到海外散修的风土人情,都信手拈来。
不知不觉,已是日头西斜,金色的余晖透过窗棂洒进书房,染上了一层暖色。
“光顾着说话,险些忘了时辰。”陈渊看了一眼天色,站起身笑道,“罗师兄,来临海城数日,还未带你真正领略一番此地的风情。走,今晚我做东,带你去个好去处。”
“哦?不知是何处?”罗宇也有些好奇。
陈渊神秘一笑:“去了便知。”
他让福伯备上了兽车,一路穿过华灯初上的街道。
夜色下的临海城,比白日里更多了几分迷离的色彩。各色灵光打造的灯笼悬挂在楼阁之上,将整座城市映照得如同不夜之城。
兽车先是经过了一处销金楼的所在。
那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式建筑,门口车水马龙,进出之人非富即贵,处处透着一股奢靡的气息。
“这里是临海城最大的销金窟,无论是豪赌、竞拍还是享乐,只要你有足够的灵石,在这里几乎能满足你的一切欲望。”
陈渊指着窗外介绍了一句,却并未停留,兽车径直驶过。
最终,兽车停在了一座高达七层的宝塔式建筑前。
飞檐斗拱,结构精巧,每一层的屋檐下都挂着一串串悦耳的风铃,晚风拂过,叮当作响,宛如仙乐。
塔楼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乐仙坊”。
“这里虽也算是烟柳之地,却与寻常的勾栏瓦舍不同,更偏向于清雅。”
陈渊领着罗宇走下兽车,笑着解释道,“乐仙坊的歌姬舞女,大多卖艺不卖身,且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许多文人雅士,乃至修士,都喜欢来此地饮酒听曲,附庸风雅一番。”
走进乐仙坊,名贵熏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却并不让人觉得俗媚,反而有种恰到好处的旖旎。
一楼大堂中央,筑有一座白玉高台,此刻正有数名身着薄纱的舞女在上面翩翩起舞,身姿曼妙。
悠扬的丝竹之声从乐师手中流淌而出,配合着舞姿,引得台下看客们阵阵叫好。
一名眼尖的管事见到陈渊,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陈少爷,您可有段时日没来了,快请上座!”
陈渊熟稔地点了点头,直接带着罗宇上了三楼的雅间。
这里的雅间都以阵法隔音,关上门,楼下的喧嚣便被隔绝在外,只剩下若有若无的乐声,平添几分意境。
很快,灵酒佳肴被送了上来。
陈渊为罗宇斟满一杯琥珀色的灵酒,笑道:“罗师兄,尝尝这里的醉仙酿,乃是本店一绝。”
两人对饮几杯,气氛正好时,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名身着异域服饰,面蒙轻纱,只露出一双碧蓝色眼眸的女子抱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弦琴走了进来。
“这位是坊里的头牌,来自海外的蓝伊姑娘,她的一曲海妖之歌,不知让多少临海城的修士名士为之倾倒。”陈渊介绍道。
蓝伊对着二人盈盈一拜,便在角落的软塌上坐下,玉指轻挑,一连串空灵而又带着几分忧郁的音符便从琴弦上流淌而出,仿佛将人带到了波澜壮阔而又神秘莫测的无尽之海。
罗宇一边品酒,一边听曲,看着窗外临海城的璀璨夜景,心中也不禁生出几分惬意。
这修仙之路,除了枯燥的打坐修炼,偶尔体验一番这红尘之中的繁华,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陈渊打赏了一袋珍珠,那名为蓝伊的女子便再次行礼,悄然退下。
从乐仙坊出来时,已是月上梢头,清冷的月辉洒满长街。
两人并肩走在返回别院的路上,享受着夜风的吹拂。
“陈师弟,”罗宇开口问道,“不知从这临海城去往黑石山灵石矿,若走海路,该如何安排?”
听到这话,陈渊脸上的惬意笑容微微收敛,“师兄刚享受完片刻欢愉,便又惦记着考核任务,这等道心坚毅,师弟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