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鼓敲响,城门大开,被围拢起来的衡城宛如一片黄沙之上耀眼的一个星点,方圆数千里,虽然散落着许多的塞外住民,但作为首都的衡城却宛如一颗明珠。
队伍一点一点的迈入城门,踏入这衡城,咲叶也就紧跟着迈入了自己无边轮回的命运之中。
狐狸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躺在她的臂弯之中懒懒的用爪子抓她的长发,一旁的小悦和小恬皆是不赞同的看着她。
特别是小悦,已经说了好些次让她将这狐狸给丢了,昨日狐狸还咬了她一口,在手腕上留下一个格外明显的血印。
“公主,王城里是禁止带入狐狸的。”小悦压低声音,道,“你若是带进去,恐怕会惹来大/麻烦。”
“是么?”咲叶摸了摸狐狸的脑袋,好奇的问道,“为何要禁?”
“具体奴婢也不知,但听说衡城里若是出现狐狸,都要被乱棍打死的。”
咲叶挑眉一笑:“放心,不过是护一只狐狸而已,我护得住,不让他被别人发现不就行了?”她一顿,抓着狐狸的爪子往上提了提,与他四目相对,低声道:“小狐狸,你也只是想来衡城看看,不想作妖的,对不对?”
银月那双黝黑的瞳孔里,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红色。
他眨了眨眼,自是不能说话的,即便是说话,那也是狐狸语,大家都听不懂。
队伍浩浩****的入了皇城,楚凛站在外面极有节奏的敲了好几下轿辇,沉声道:“咲叶,去吧。”
咲叶抬起头,微风将轿帘吹开一个缝隙,从这缝隙之中,她能观看到外面的世界,或许此后一生,她都将在此处度过,而遥远的长安,终其一生也回不去了。
突然有一种莫大的悲哀将她淹没。
银月蹭了蹭她的手背,她这才从那种悲哀之中缓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将红布放下,伸出手掀开轿帘。
先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的,是一双红底儿的绣花鞋,纤细弱小。
有姑娘站在人群之中:“关内的姑娘可真是小巧玲珑,连脚都称作三寸金莲,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咲叶垂眼,终于从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站了出去。
她挺直背脊,站在这里,迎着塞外的风和沙,深切的清楚,这里,从今以后就成了她再也逃不开的宿命。
咲叶被安排在皇城之内的一处侧殿,这里的规矩没长安城中规矩那般多,她甚至时不时看到有女子在练武,仿佛当成了男子在养。
但她时常窝在自己小小的一隅天地之中,每日里只同银月聊聊天。
楚凛是来这里的第七日离开的,离开那一日,塞外的月亮生得好大,几乎照亮了整座宫城。
“楚大哥,我舍不得你。”咲叶抱着狐狸,深深地看着她,“我舍不得一切与关内有关的人,事,物。”
“你总会习惯的。”楚凛说,“陛下会永远记得是你替天下百姓换来了几十年的安宁太平。”
咲叶欲要脱口而出的“逃”,就因为对方这番话,而再度咽回了肚子里。
她怎能再说出口?
她是带着使命来的。
最后楚凛说:“珍重。”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身影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这漫漫长夜之中,从此这陌生的世界里,唯一熟悉的只两个宫女,她虽有一个公主的头衔,却孑然一身,留在这塞外,留在这荒漠,再无人护她周全。
一切她都要靠自己。
咲叶垂眸,泪水从眼角滑落,滴入银月的白色皮毛之中,它挣扎了一下,突然从她的怀里跳了出来,在银色月光的映衬之中,幻化成人。
一头银发袭地,银月生冷的面容带着几分冷锐,一字一顿道:“你们中原的女子,都是这般愚蠢么?”
咲叶一愣:“什么意思?”
“那所谓的天子让你们做什么,你们便做什么?可有想过自己的将来?”银月垂眸,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容,“你可知晓为何这宫中禁狐?”
“为何?”
“数十年前,如今衡城所谓的王,身患重症,苟延残喘,需得狐狸心头血饶以继明,有多少狐狸丧身于此,自那以后,狐妖不断找上门来,以求取那男子性命,只是可惜,一次又一次的失败,”银月一字一顿,“所以,我来了。”
咲叶怔怔的看着他:“你要报仇?”
“不然呢?”银月深深地看着她,“你以为我为何来这深宫?”
咲叶半晌都没有说话。
最后她往后退了一步,问道:“你可知晓,我要嫁的人是谁?”
“谁?”
“正是你口中所谓的仇人。”
咲叶低低地叹了口气,笑道:“他身患重病此事,我不曾知晓,也不知皇兄是否知晓,但我此次和亲,确实是嫁给边塞之王。你要杀的人,正是我未来的丈夫。”
银月不再言语,咲叶反倒站起身来,上前一步。
她抓住对方的长发,银丝自掌心一瞬划过,很快又坠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