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九能感受到宋攻玉的隐忍。

他似乎在按捺着自己内心想要一探究竟的情绪——毕竟现在不只是他一个人，还有林东咚和浮生在一旁，而林东咚和浮生并不太清楚他的身世。

除了虞苑之外，第三世界的所有主使都一致认为宋攻玉是一个很神秘的人，他虽然无父无母，却一直都在做主使，成为了主使群里面年龄最大的一个人。

甚至他如今多少岁了，大家都不太清楚。

就连浮生，即便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关于他的太多事情，也是不甚清楚的。

所以宋攻玉什么都没有问。

反倒是李四九非常自然而然的带出话题：“是么，那个女人为什么想要带你出去？”

“因为她是个好人。”树说完，叹了口气，“但是好人没有好报，是好人又能怎么样呢。”

李四九还没继续开口问，树又继续自问自答道：“我本来不想做好人了，可是她告诉我，如果所有人都不做好人，那么全天下都成了坏人，全天下每一个地方肯定都会变得很糟糕，所以，我还是勉为其难的当一个好人吧。”

李四九觉得这棵树说话的时候挺幼稚的，不由得扯了扯嘴角，轻笑一声，道：“所以你一直都在当好人么？”

“是啊。”树晃了晃叶子，“如果有受伤的鸟，掉在我的身上，我会用我的叶子保护它的。”

李四九又紧跟着笑了。

树说：“你不要不信我哦~”

“我信你。”李四九很认真的说道，“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好人——不对，一棵好树。”

树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你很好，我喜欢你。”

李四九强忍住笑意，觉得这棵树跟小孩子几乎没什么区别，的确挺天真的。

有了树带路，四人突然就有了目的地，一路往最北边走去，越往北边走，李四九就越发现这干干净净了，一片荒芜，看上去的确有些渗人。

树的情绪也一点一点的变得糟糕起来，最后它停下了带路的步伐，开口道：“这是我的家。”

他有些难过的摇晃着自己的树枝，说：“那是小花，她以前最爱同鸟儿打闹，她比我大了五十多年，却已经死了。那是树叔，它是我们这里年龄最大的一棵树，他也是第一棵被砍掉的树……”

没人打断他，跟着他的话不断四处逡巡着。

一片荒芜的黄土地上，是一望无垠的已经断了的树木，剩下来的树根没入地面，像是从未在这世上存在过。

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走，无数条生命，曾经结束在某一刻。

他们未曾见证过，而唯一见证的树，心底又该是怎样的难过？李四九虽然没有看到，不能体会，但能够感同身受。

应该是极度难过的吧。

她的喉间溢出一声叹息。

穿过这一大片被砍伐的森林之后，遥遥的能够看到一处非常朴素的小木屋，据树所说，那群人不会在北部深渊住，只那一处小木屋是他们歇脚的地方，但一周以前，这里来了一个男人，他就住在北部深渊的这座小木屋里。

小木屋外面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看上去只是一个非常普通平凡的住处，但从树的意思之中，几人万不敢小觑了那个人。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李四九心中始终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住在那里面的人她是知道的一样。

树只带他们走到了这里。

“去吧，我在外面等你们，你们一定要平安的回来啊。”树摆了摆自己的树枝枝丫，叶子因着他的动作而不断飘落，他说完这句话，便转了个方向，往回走去。

没有了树荫的遮挡，几人暴露在烈日之下，顿觉阳光无比刺眼，李四九抬了抬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道：“我们直接过去么？”

“走吧。”浮生笑了笑，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歹我们三都是主使，难不成还怕什么人类？”

树说过来的人是个人类，李四九也颇为好奇这个人类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四人这边整装待发，往目的地而去，别看遥遥的看着没多远，实则走起来才察觉到这其中的距离，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四人终于靠近了木屋。

木屋里面一片黢黑，没有开灯，窗帘紧闭着，也根本不能从外面看出丝毫的端倪。

林东咚没忍住凑上前去，想从缝隙里看看里面的情形，奈何什么都看不到，怨念的扭过头，传音道：“里面根本什么都没有啊。也没有发现有人什么的。”

宋攻玉抬手，手掌放置在门板上，就在他打算继续动作的时候——

“歘”的一声，木屋里的黑暗突然被驱散干净，灯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了出来，在地上拉成一条极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