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场漫天大雪之中,洛无名迎来了入长安之后的第一个除夕。
虽是瑞雪苍茫却也掩不去长安城中百姓脸上的喜悦之色。处处张灯结彩,整条朱雀大街之上都被挂满了大红灯笼。家家户户用桃木板写上神荼、郁垒两个名字,挂在门首,称为“仙木”或“桃符”用以驱邪避凶。
新历才将半纸开,小庭犹聚爆竿灰。三五成群的孩童脸带喜色,穿着颜色鲜艳的棉袄跑到街边燃放爆竹,一张张小脸被阵阵寒风吹的红扑扑一片。
皇家举行规模盛大的大傩仪式,太常寺卿带领数千皇家数千歌舞乐团从大殿之前涌到街上表演傩舞。有数名男童,戴上狰狞的面具,穿上红黑颜色的衣裤,一边击鼓一边不住舞蹈。街边百姓个个兴高采烈,纷纷对着舞蹈仪队喝彩叫好。傩舞是从远古传下来的活动,传说可以驱鬼。此舞参与人数众多,一时之间热闹非常。有诗云:“殿上灯人争烈火,宫中傩子乱驱妖。”
大慈恩寺之中也举行了盛大的千人诵经说法大典,汤圆身在寺中也被人喊去参与其中。
金戈楼中很早便打了烊,步忆雪则是被高紫苏和郁香玉拉着一同去街上凑热闹。年关将近,李綄记之中琐事繁忙,接连数日洛无名也没见到李万基的身影。
自从那日和孙明远分别便再未见过,洛无名这几日闲来无事便来到西市口按双方约定安放了暗号。
夜色降临,换上了郁香玉准备的一件布满红金装饰图案的白色新袍,看着街上熙攘往来的人流和嘈杂不断的爆竹之声。洛无名心中顿时生出一阵寂寥之感。
也不知何时,杨玉环来到自己的身后,轻轻唤了一声:“洛公子。”
急忙回过头来,正看到杨玉环对自己微微一笑。二人远处还有那高瘦的锗袍人在侧。
洛无名正要说话杨玉环却先开口说道:“多谢这些日子郁掌柜和洛公子对小女子的照顾,我今日来是和你告辞的。”
在金戈楼住下的时日里,杨玉环深居简出,与洛无名来往也不算多。但在洛无名心中始终无法将她看做一个普通朋友,却又说不清二人之中究竟是何种情感,两人初次相见便有过亲密接触,但这接触又似乎成为一种隔阂。
此时见杨玉环要告辞离去,洛无名心中也不禁涌出失落之感,再看对方神情则是显得更加落寞,却又不知是何缘故。
洛无名自知对方身份特殊,也不便深问,只是勉强笑了笑说道:“你只是离开金戈楼,或许过不了几日又会见面,怎么像生离死别一般?”
杨玉环淡淡一笑,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大概只有她自己才清楚其中的意味,接着说道:“或许和生离死别也差不多。来日即使再见,也不会是今日的玉环了。”
说罢杨玉环转身便朝着一辆马车而去,只留下尚在品味她那番话的洛无名。
身边那人来到洛无名身边说道:“洛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洛无名被那人气势所摄,急忙收敛心神。这人脸上虽是一副笑意,但是那人在金戈楼外,几人惨死的场面洛无名依旧历历在目。
那人接着说道:“老奴叫高力士,洛公子也应该知道老奴乃是宫中之人,这些日子谢谢洛公子的一番照顾了。”说罢也不再理会洛无名,径直朝着远方走去。
金戈楼外徘徊一阵,终觉无趣,便又回到楼中。从厨房之中随意取了些酒菜,温了一坛美酒,又从房中喊出墨染衣来。
墨染衣本不喜饮酒,但至除夕之夜便也不再推辞,便和洛无名坐下小酌了几杯。平日里洛无名饮酒便如喝水一般,也不知为何此时几杯下肚竟有些飘飘然之感。
两人随意谈了一阵,墨染衣从房间取出焦尾琴弹奏起来。
虽说墨染衣性子淡泊出尘,但毕竟也只是二十多岁的女子,自从得了焦尾琴她便爱不释手,每日都不愿离身。
洛无名独自喝着酒,听着袅袅琴音,一阵醉意涌来,也不知是酒醉还是琴音醉人。思绪万千潮涌而来,关于洛长水之事的各个谜团又萦绕在洛无名的心头,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只觉得自己每日在楼中每日以酒为伴,蹉跎度日实在不妥。隐隐生出一种想要离开金戈楼的念头,可随即再想,却又不知该去向何处。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之声,洛无名将门打开,王昌龄,崔颢和尉迟循寂三人竟结伴而来。
急忙将几人招呼进门又取来酒菜,众人相视一笑,洛无名之前心中的烦乱思绪也随之一扫而空。
一杯饮下,崔颢笑道:“除夕之夜,没想到洛公子竟然独自在家。美酒相伴又有佳人抚琴,真个是好雅兴啊。”
洛无名知他调笑,也只得自嘲一笑。王昌龄说道:“新年伊始,不知洛兄弟后面有什么打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