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洲屿东海岸沙滩上,衣衫破败褴褛的牧天泽仰面躺在深陷的沙坑中,眼神空洞地望着碧蓝的天空。
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败得如此彻底的一天,即便是当年被柳意珂抓住,至少自己也重伤了她。而此时此刻,柳安臣却气定神闲地站在沙坑边缘,甚至不经意间打了个哈欠,仿佛这场决斗比昨天还要让他觉得无聊。
许久之后,柳安臣问躺在沙坑深处的牧天泽:“你的伤大概三天之后可以复原,三天之后还要打么?”
牧天泽听到这番话,失焦的双眼终于重新焕发光泽,肯定地说道:“三天之后再来打过。”
“好说。”柳安臣没有别的话了,自顾自往远处离开。
牧天泽依旧在坑底躺着,倒不是因为伤势让他无法自行起来,单纯只是在回想方才柳安臣击败自己的那一招。那分明不是剑术,而是拳法,所以才会在沙滩上留下这样一个圆形深坑,而不是远处那些昨日用剑气犁出来的沟壑。
他忽然意识到“剑圣”这个称号可能已经不足以代表柳安臣的武艺了,柳安臣是名副其实的武圣。
尽管昨日和今日两番挑战都让他有所收获,但这样的收获并不足以让他积累到足够战胜柳安臣的经验,甚至让他越发清醒自己与对方存在着相当的差距。
不过牧天泽依旧不后悔跑到夕洲屿来挑战柳安臣,他对武道巅峰的追求已经超过了对其他任何事物的渴望。只要柳安臣不嫌麻烦,他是打算一直这样挑战下去的,即便永远也不会有获胜的那一天。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和柳安臣交手过后,牧天泽变得对宸粼的江湖更为不屑,曾经与自己齐名的十恶也不过是些蝼蚁般的人物,如果说那座江湖还有什么值得自己在意的对手,那一定是柳意珂了吧。
可上次在西荒见到柳意珂时他就知道,当年那个凛冽无双的大宗主已经不在了,虽然在狱中几度想过若能逃出生天定要将其碎尸万段以报折辱之仇,但他对虐杀一个明显不及自己的少女没有兴趣。
海潮拍打在岸边的礁石上激起白浪,牧天泽在潮声中结束了思考,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爬出了沙坑。他缓缓来到那块被柳安臣一剑削平的礁石上盘膝坐下,一面打坐调息疗伤,一面望着辽阔无际的沧海。
饿了便取几只被退潮搁浅在沙滩上的鱼蟹为食,困了便在礁石上横卧而睡,就这么等过了三天。
三天之后,柳安臣如约而至,这一次他空手而来,没有带剑。
牧天泽也不再问他为何不带剑,对柳安臣而言,有没有剑在手早已不再是个问题。
“伤好了么?”柳安臣问。
“好了。”
这一次的交锋持续时间比前两回加起来还要长,但结果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牧天泽又一次被砸进了深坑,柳安臣还是毫发无损。
“照此速度进步,你大概三年可以与无剑的我平分秋色,五年可以与有剑的我一斗。”
“那十年二十年之后我可以战胜你!”
“十年二十年后我就是个老头子了。”柳安臣笑着摇了摇头,“很多人都可以战胜我。习武再怎么让身体强健,也是没法改变生老病死的自然之理的,这就是天道恒常。”
牧天泽愣住了,他此时方才意识到,面前这个自己心中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已经不年轻了,并且也是会老去的。他一时有些无法接受,像柳安臣这样的绝世高手,如果不是在巅峰时期被堂堂正正的击败,而是在垂老迟暮之后被年轻的人取代,那一点也不符合自己心中的武道。
他还还恍然失神,柳安臣继续说道:“今日是你我最后一次交手了,牧天泽,我要离开夕洲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