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踌躇道:“他只说,今年五月端午是龙神的劫难,只要我帮助龙神度过这一劫,不出半年定可有孕。他还交代说,不要我管青夏的行踪,到端午前后,青夏身体可能出现一些变化,不用大惊小怪,过了端午就好了。”
婉娘道:“青夏是从何时不妥的?”
胡氏朝青夏所住偏厦张望了一番,小声道:“不瞒您说,她实际上从过了年就怪怪的了。白天就不说了,几乎不沾家,可是晚上,也早早地关在房间里,别说帮我缝补衣服鞋子,连饭也不出来吃。我有几次起夜,发现她根本不在屋里。还有一次,我忘了提夜壶,起来时刚好碰上她出去。天哪,她挺着一个大肚子,做少妇打扮,径直跑走了!我把这事说给俺家死鬼听,他还说我胡说八道,定是做梦。”
婉娘道:“青夏看起来不像是胡作非为之人。”
胡氏撇嘴道:“可是呢,看着老实,花花道儿多着呢。我偷偷问她,她嘴巴硬像石头块子,只说我眼花,赌咒发誓说哪里也没去。她是侄女,又不是亲闺女,哪里轮得到我管?只好随她去了。”
胡氏本来对青夏颇为不满,听了老和尚的话,便转变了态度,每日对她笑脸相迎,私下却按照老和尚的说法,悄悄儿地将稻、黍、稷、麦、菽五种粮食和石磨摆好,在第六个瓦罐内部张贴了龙神的画像。
婉娘打开手中的牛皮卷,道:“就是这个了?”
胡氏点点头。这张画像同那日在戒色房间里看到的画轴一样,画着一个头上有角、人脸蛇身、满头蛇发的女子,只是画轴周边多了一圈奇怪的符号。
婉娘盯着那些符号看了半晌,道:“如何祷告?”
胡氏看隐瞒不住,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串莫名其妙的话:“阿伊咕噜,乒动呀码,呼噜祈多哇啦哈多……”
婉娘道:“难为你记得住。”胡氏干笑一声,道:“老和尚说这个关系到我今生能不能生娃,自然费死了劲也得记住。”
沫儿和文清却一句也没听懂,忍不住问道:“念的这是什么?”
婉娘道:“这是一段古老的咒语。前面的部分类似驱魂咒,后面是一些恐吓的话,大致意思是你若不听我的驱使,我将让你的族群永不得安宁。”
胡氏吃了一惊,道:“这个不是恳请龙神赐我一个娃娃么?”
婉娘叹道:“要是这个,放你房间便可,放青夏房里算怎么回事?”
胡氏哑然不语,愣了片刻,小心翼翼道:“其实我也不明白,我想要个娃娃,同青夏有什么关系。老和尚说,不要我多问,只管照做便是。婉娘您说说,青夏到底是怎么了?”
婉娘道:“胡婶你被人利用了。有人知道你求子心切,骗你是供养龙神,实际上,他们是驱动这个所谓的龙神附在青夏的身上,控制青夏的行为。至于为什么选择青夏而不是其他人……青夏哪天生日?”
胡氏忙道:“可巧哩,她同我一天生日,都是七月十四午夜。”沫儿突然联想到胡氏当年被元镇真人掳去生魂,这次被人种下盅虫,以及青夏被选作人傀,看来都与命格属阴有关。
婉娘良久才道:“那可真够巧的。”
胡氏虽不敢明里埋怨婉娘多事,但见婉娘将青夏被邪祟俯身一事全都怪罪在自己身上,总是有些气不忿,便辩解道:“其实青夏皮肤的那些变化,早在三个月前就有了,不过当时她是那种……”她用手比划了下,觉得难以形容,皱眉道:“怎么说呢,是那种像肉虫子一样,一条条的横纹,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成蛇纹了。”
婉娘“哦”了一声,似乎有些惊讶。
胡氏斜眼瞟着婉娘,试探道:“要是今日您不来,青夏她……不会出什么事吧?”刚才沫儿打破她的五谷坛,她很是心疼,却不敢说什么。如今青夏恢复正常了,一想起自己还是膝下无子,顿时觉得后悔:要是婉娘不来,捱过今日,一切都结束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婉娘仰脸看天,自言自语道:“五月初五午时三刻,正是毒虫出没之时。”转脸对胡氏道:“老和尚一定没同你讲,今日午时,毒虫将破肚而出,青夏必死无疑。”
胡氏打了一个寒颤,哆嗦道:“……真的?”
婉娘叹道:“胡婶身体不错,好好调养,定能怀上,可不能再信这些邪性东西了。”
胡氏一阵后怕,拍着大腿道:“哪里想到那个老和尚也会骗人……”说着流下泪来,道:“算了,生孩子这事,随缘吧。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不再强求了。”
婉娘道:“胡婶这样想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