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啦行啦。”云晚拿一起一个苹果开始削,“您就别装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您没疯!”
“您装疯,是因为想保护我吧?”
云振东喉结滚动了一下。
眼角那道深刻的皱纹突然绷紧,像被无形的手猛地扯直。
他终于睁开眼,浑浊瞳孔里哪有半分痴傻?
“咳咳……”
他干咳两声掩饰,枯瘦的手揪紧盖在腿上的薄毯。
“我哪有装疯?”
声音哑得厉害,带着点虚张声势的恼意,目光却不敢对上云晚沉静的眼。
“爷爷,”云晚拖过床边的塑料椅坐下,也不戳破他最后的伪装。
“您装得挺累吧?”
她没抬头,专注盯着旋转的果皮。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他梗着脖子,努力想撑住最后那点大家长的尊严。
“我一把老骨头了,黄土埋到脖子根!死哪儿不是埋?跟他们耗着玩,那是消磨时间!”
他挥了挥干瘦的胳膊,腕骨凸起得硌人。
“可你不一样!”
他嗓门拔高,浑浊的眼里迸出急切的光,死死盯着云晚。
“你还年轻,路还长!云家那堆烂泥坑,沾上了就甩不脱!你爸那就是条蛆!臭水沟里的蛆!他不敢真把我这老命怎么样,可你……”
他胸口剧烈起伏两下,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
担忧混着无力感,沉沉地压下去。
一片削得近乎透明的苹果皮“啪嗒”掉进垃圾桶。
云晚终于抬眸。
清澈的目光像月光下的湖面,沉静,却有穿透力。
“爷爷,”她把苹果递过去,切口平整光滑。
“您老命是没什么意思。”
“跟人下象棋要悔三步子,吃馄饨必抢碗里最大的那个,连电视遥控器都得藏在沙发垫底下防止护士给你换台。”
“您这样的老命,丢哪条臭水沟里,都挺可惜的。”
云振东:“……”
老脸瞬间涨红,被噎得直翻白眼。
羞恼混着哭笑不得。
他想反驳,想骂两句小丫头片子,却一个字也蹦不出。
云晚就是这样,说话毒舌,却惹人喜欢。
“您惦记着我,怕我被二叔那条蛆缠住,我能不知道?”云晚声音低了些。
指尖捻着的佛珠在床头惨白的顶灯下泛着温润冷光。
她把苹果塞进爷爷枯瘦、尚带着老人斑的手里。
“可您也别忘了,您这条没啥意思的老命……”
“也是我在这世上,最要紧的东西之一了。”
云振东捏着那冰冷的果子,喉头剧烈地滚动了几下。
想说点什么,却只是更紧地抓住了手里那块果肉。
指关节用力到泛白,像攥着一点微弱的、失而复得的微光。
眼眶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