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实验室里,只剩下裴景深粗重的呼吸声。他颓然坐进椅子,摘下眼镜,用力揉着刺痛的眉心。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云晚说“好啊,一起去打球”时,那轻松自然的笑容。
那么坦然,那么……毫无负担。
难道失去一个孩子,对她来说,就真的这么无足轻重?
还是说……他裴景深从头到尾,就像个自作多情的小丑?
不行。
他“嚯”地站起身。
他必须去问个明白。
哪怕得到的是最残酷的答案,也比现在这样被不确定的猜忌凌迟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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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稠,小区里路灯昏黄。
裴景深站在那栋熟悉的单元楼下,像一尊被钉在原地雕塑。
夜风带着凉意,吹动他额前几缕散落的发丝,也吹不散他心头的焦灼和胆怯。
他抬头望着那个亮着温暖灯光的窗口,手指在口袋里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上正是云晚的号码,却始终没有勇气按下拨号键。
上去说什么?
直接问“你是不是打掉了我们的孩子”?
万一她承认了,他该如何自处?愤怒离去?还是……
他发现自己竟然可悲地想象不出第二种反应。
万一……是误会呢?他又该如何解释自己这兴师问罪的姿态?
裴景深啊裴景深,你在实验室里杀伐决断的冷静都喂了狗吗?他暗自咒骂自己。
就在他进行第N次心理建设时,一道懒洋洋又带着点诧异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哟嗬!我当是谁呢,大晚上在这儿站岗。”
裴景深身体一僵,猛地回头。
只见周予白穿着一身骚包的亮片外套,头发弄得极具造型感,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正吊儿郎当地倚在一辆极其扎眼的荧光色跑车边,满脸戏谑地看着他。
“裴大教授?”周予白把墨镜往下勾了勾,露出一双写满“看好戏”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这身与高档小区格格不入的、甚至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实验室常服,“您这又是体验生活来了?还是最近经费紧张,来这小区兼职当保安了?”
裴景深本就心烦意乱,看到这个“引云晚入圈”的罪魁祸首,一股邪火“噌”地就窜上了头顶。
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目光冰冷地射向周予白。
“兼职保安,也好过某些人,正经事不干,只会带着人在舞台上哗众取宠。”
周予白挑眉,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嘿,裴教授,吃枪药了?我招你惹你了?”
“你招惹的不是我!”裴景深上前一步,平日里冷静自持的学者形象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尖锐的愤怒,“是你们这个圈子!这个浮夸、虚荣、毫无底线的地方!”
他指着周予白,又像是透过他指着整个娱乐圈。
“就是你们这些人,天天输出肤浅的感官刺激!对社会有什么实质贡献?除了浪费社会资源,助长享乐主义,还会什么?”
裴景深越说越激动,仿佛要把今晚所有的憋闷和失望都倾泻在这个撞上枪口的家伙身上。
“唱歌?跳舞?能解决能源危机还是能攻克医学难题?能让科技进步还是能让社会发展?除了满足一些肤浅的感官刺激,还有什么意义?”
周予白被他这一连串的质问给整懵了,随即气笑了。
他把墨镜彻底摘下来,拿在手里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