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着礼部尚书和主考官程向行的奏报,面色平静。
“女子为榜眼,确是本朝未有之事。”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程爱卿,你怎么看?”
程向行出列,躬身道:“回陛下,臣初阅越秀之策论,亦曾震惊。但其文笔之老练,见解之深刻,远超同场诸生。其文中所陈边防屯田之弊病,针砭时弊,振聋发聩。若仅因其女子之身而黜落,非但有失公允,更是我大安朝的损失。臣以为,其才华,堪当此位。”
潘闵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他本想在批阅时将越秀的卷子压下去,但程向行这个老顽固,力排众议,直接将卷子呈到了御前。
皇帝沉默片刻,吩咐道:“将今科前十的卷子,都呈上来,朕要亲自过目。”
很快,十份考卷被送到了皇帝的龙案上。
他先拿起状元王若虚的,文章四平八稳,辞藻华丽,确有大家风范。
然后,他拿起了越秀的卷子。
只看了几行,皇帝的眉头就舒展开来。这篇文章,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字字珠玑,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剖开了边防问题的症结所在。
“好!好一个‘国之硕鼠,非兵之罪,乃吏之祸’!”皇帝忍不住赞叹道。
他放下越秀的卷子,又拿起另外几份。
看着看着,他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有几份考卷,文章内容空洞无物,言之无据,甚至有几处观点自相矛盾,但分数却给得奇高。
他拿起其中一份,对照着放榜的名单,冷冷地问道:“这份卷子,是吏部侍郎张大人家的公子?”
潘闵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出列:“回陛下,正是。”
“哼。”皇帝将那份卷子重重地摔在桌上,“如此空洞的文章,也能位列二甲第十名?潘侍郎,你们礼部,就是这么为国取才的?”
潘闵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陛下息怒!臣……臣有罪!阅卷或有疏漏,请陛下明察!”
皇帝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眼神变得幽深。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此事,朕自有决断。你们都退下吧。”
待众人退去,御书房内只剩下皇帝和他的心腹大太监。
“去,传朕的密旨,”皇帝的声音冷得像冰,“让玄鹰卫去查。朕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行此龌龊之事!”
玄鹰卫,是皇帝的专属密探,独立于三法司之外,只对皇帝一人负责。
大太监心头一凛,躬身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一场针对科举舞弊案的风暴,已在悄然酝酿。
慈宁宫内。
潘闵连滚带爬地跪在太后面前,将御书房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哭诉了一遍。
“太后!太后救我!陛下他……他让玄鹰卫去查了!一旦查出来,臣……臣万死莫辞啊!”
太后依旧在不紧不慢地捻着佛珠,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许久,她才睁开眼,声音平静地开口。
“慌什么。”
他抬起头,看着宝座上那个面容慈和,眼神却深不见底的女人,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玄鹰卫既然已经出动,就说明皇帝起了疑心。”太后慢慢放下手中的佛珠,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事情已经做了,现在哭哭啼啼,能解决问题吗?”
“臣……臣知罪!”潘闵磕头如捣蒜,“可是玄鹰卫……他们无孔不入,臣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