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往日的沉寂不同,今日的国公府,处处透着一股紧张肃杀的气氛。仆人们行色匆匆,一箱箱的盔甲兵器被抬了出来。
柳慎元在书房见了她。
他已经换上了一身玄铁打造的冰冷甲胄,衬得他愈发高大威严。只是那双深邃的眼中,写满了风霜与决绝。
李知安看着他,喉咙有些发紧。一身冰冷的甲胄,将父女之间那点刚刚萌芽的温情,隔绝成了家与国的距离。
“坐。”柳慎元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他自己却没有坐下,沉重的铠甲让他行动间都带着金铁之声。
“京中的事情,太子都与我说了。你做得很好。”他的声音在书房里回响,带着一种金石般的质感,“万宝商行这条暗脉,是此战的关键之一。齐逾将它交给你,是信你,也是在护你。”
李知安默然。她明白,太子总领后勤,是皇帝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若前方战事顺利,是柳慎元的功劳;若战事不利,粮草不济的罪名,第一个就会扣在太子头上。而她,主动将万宝商行绑上太子的战车,也等于将自己置于同样的险境。
“我此次北上,快则三五月,慢则一两年。”柳慎元走到书案前,从一个暗格里取出一个玄铁令牌,递给李知安,“这是镇国公府的虎符,可调动府中三百亲卫。他们自小便在军中历练,以一当十,是我留给你的人。”
李知安一惊,这东西太重了。
“我不要。”她下意识地推拒。
“这不是给你的,是给我女儿的。”柳慎元的声音沉了下来,不容置喙,“安安,你记住,京城是另一处战场。我不在,太后那只老狐狸,还有藏在暗处的西昭探子,绝不会安分。他们动不了太子,第一个就会拿你开刀。”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书房墙上挂着的一副亡妻画像上,眼神变得悠远而锐利。“我母亲的死,与太后脱不了干系。这些年我镇守北疆,鞭长莫及。如今她既已将屠刀对准了我们,你就不必再有任何顾忌。”
“你要学会用你手中的一切,保护你自己。”柳慎元将那枚冰冷的虎符,强硬地塞进她的手心,“齐逾虽是太子,但身在宫中,掣肘太多。国公府的这三百人,是你在京城安身立命的刀。该杀的时候,不要手软。”
李知安紧紧攥着那枚虎符,铁器的棱角硌得她掌心生疼。她从这番话里,听出了一股临行托孤般的决绝。
“您……”她想说“您要平安回来”,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这种时候,任何祝福都显得苍白无力。
柳慎元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个戎马一生的男人,脸上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虽然比哭还难看。“放心,我还等着回来喝我女儿的喜酒。”
他这话带着几分调侃,却让李知安的脸颊微微发烫。
“你和太子的事,我都知道。”柳慎元收敛了笑意,“他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合格的储君。你们相互扶持,于国于家,都是好事。只是,一切都要等我回来再说。”
“等我回来,亲自为你操办。”
这是承诺。一个父亲对女儿最郑重的承诺。
李知安的眼眶一热,她用力点头:“好,我等您回来。”
柳慎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骨子里。然后,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冰冷的甲胄在身后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保重!”
两个字,掷地有声,是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