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还剩五小时三十四分钟。
指挥中心内没有多余的响动,只有服务器低沉的嗡鸣和键盘规律的敲击。江宸予的团队像一部精密的机器,每个零件都在自己的轨道上高效运转,无需交流,只有数据在屏幕间无声地流动。
苏云烟站在一旁,一个被刻意隔离的观察者。她看着那艘名为“夜航者”的潜艇参数在屏幕上滚动,看着实时洋流数据被输入航行模型,看着第一行动组的十二个生命体征信号稳定地显示为绿色。
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是一个外来部件,暂时被接入这个系统,等待发挥她那单一的功能。
加密通讯器的震动贴着掌心,微小却执着。是她的副手,秦峰。
“说。”她走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声音压得很低。
“苏总,出事了。”秦峰的语速很快,每个字都透着紧绷,“我们递交给董事会的重组方案最终版,全文泄露。现在,‘磐石资本’正拿着这份方案,接触我们所有的潜在收购对象,并且在二级市场对我们进行恶意狙击。”
苏云烟没有问怎么会这样。她问:“谁干的?”
“初步锁定三位元老。他们联手了。磐石资本给他们开了无法拒绝的价码。”
磐石资本,业界秃鹫,最擅长在公司动荡时撕咬下最肥美的血肉。而这一次,是她亲手缔造的“动荡”,引来了猎食者。那些本该被她清除的内部顽固派,成了引狼入室的内鬼。
“启动‘净化’预案。通知法务部,准备诉讼。通知公关部,三十分钟后发布官方声明,宣布重组方案升级,旧版作废。我要让磐石资本买到一张废纸。”她下达指令,冷静得像在解一道数学题。
“新的方案……”秦峰迟疑。
“我发给你。另外,告诉那三位,他们的股权,我会用他们最不想看到的方式清零。”
挂断通讯,她转身,正对上江宸予。他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不远处,显然,他听到了全部。
“内部问题。”他评价,不带任何情绪,“在你最关键的时刻,后院起火。这是最低级的错误。”
“这是人性,不是错误。”苏云烟反驳,“只要有利益,就有背叛。你的人难道是用代码写的?”
“我的人用忠诚和纪律写成。”江宸予说,“你把太多精力放在外部,却忽视了堡垒是从内部攻破的。‘先生’甚至不需要动手,你的敌人就能把你拖垮。”
他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她此刻的窘境。她刚刚才用理性和计算说服自己接受他的方案,现在,他却用同样的东西来评判她的失败。
“所以,这是给我的提醒?”苏云烟问,“提醒我,我的联盟对象,随时可能因为我‘后院起火’而评估我的价值,然后终止合作?”
“我只评估风险和回报。”江宸予不置可否,“一个无法稳定大后方的盟友,是高风险资产。”
就在这时,他随身携带的另一部卫星电话响了。铃声短促,只有一声。是最高优先级的通讯信号。
江宸予接起。
他没有说话,只是听着。苏云烟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那是一个站得笔直的,几乎没有一丝松懈的姿态。但她能感觉到,某种坚硬的东西,在他身上出现了裂痕。
通话持续了不到二十秒。
他挂断电话,沉默了片刻。指挥中心里流淌的数据和代码,在这一刻都成了无意义的背景噪音。
然后,他转身面向自己的首席战略官。“连接‘非洲之星’项目安全主管。”
命令通过加密频道发出,几秒钟后,一个满是杂音的通讯线路被接通。
“什么情况?”江宸予问。
“江先生,我们完了。”对面的声音带着绝望,“F国政府军在三小时前突然查封了我们所有的矿区,理由是‘危害国家安全’。他们出示了文件,指控我们与叛军有联系。这是诬告,是彻头彻尾的陷阱!”
江宸予没有理会对方的激动。“负责人,穆加贝将军,他怎么说?”
“我们联系不上他。但他手下的副官,昨天刚和‘兰花会’的人见过面。我们的人拍到了照片。江先生,这是针对我们的阴谋!我们的投资,几十亿美金的设备和前期投入,全被扣下了!”
“启动B计划。”江宸予的指令快得不带喘息,“联系世界银行的非洲开发部。通知我们在国会的说客,我要F国政府在二十四小时内,收到最严厉的经济制裁警告。另外,让‘信使’去见穆加贝将军。告诉他,他儿子的病,只有我们的医疗船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