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里一片漆黑,只有舷窗外透进一点黯淡的月光,映照出她惨白的脸。
她抬手摸向脸颊,触手一片冰凉的湿润。
是泪。
那个梦太过真实,裴九肆浑身是血的样子,那充满愧疚和遗憾的眼神,还有那句“没能让你过上安稳的日子”,如同锋利的刀子一般狠狠扎在她的心上。
“阿九。”她低声念除那个许久都未再唤出的名字,手指紧紧攥住了身下的薄被,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她必须更快地找到他。
她望着舷窗外依旧沉沉的夜色,第一次觉得,黑夜如此漫长。
几日的舟车劳顿,夕若终于到达了江南。
夕若按照庞渊的指示,与商队分头行事,由一名可靠的护卫引领,穿过繁华却陌生的街市,来到了裴九肆在江南临时下榻的别院。
通传之后,她被引至一间临水书斋。
推开门的刹那,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木窗洒入,为室内镀上一层暖金。
裴九肆站在那片光晕之中,正对着墙上悬挂的一幅江南水系图凝神思索。
听到开门声,他倏然转身。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裴九肆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随即,那双向来深邃沉静的眼眸中,涌起了剧烈的波澜。
下一瞬,裴九肆几乎是本能地大步上前,在夕若还未反应过来时,长臂一伸,猛地将她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阿若”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响在她的耳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怎么会突然来这里?京城出什么事了吗?”
裴九肆很快恢复了理智,松开了手臂,但双手仍扶着她的肩膀,目光灼灼地审视着她,生怕漏掉一丝一毫她可能受委屈的痕迹。
夕若被他方才的举动弄得心跳也有些失序,脸颊微热,但此刻也顾不得许多,连忙摇头。
“京城暂无大碍,是我……我在京城呆着实在是无法心安。”
她深吸一口气,抬眼迎上他关切的目光。
“我接到假冒你名义的邀约信,虽未上当,但总觉得京中暗流涌动,目标似乎直指你,我……我实在无法心安理得地在京城等待消息,所以便来了,是庞渊表弟助我离京的。”
她言简意赅地将京中的异常和自己的担忧道出,末了,补充道。
“那个梦……太真实了,我这一路都快担心死了!”
裴九肆听完,既感动又后怕。
他握着她肩膀的手微微收紧,“胡闹!江南如今形势复杂,你可知只身前来有多危险?”
虽是责备的语气,却掩不住其中的关切。
“正因危险,我才更不能让你一人面对。”裴九肆看着她倔强而清澈的眼睛,心中喟叹,知道多说无益。
他沉吟片刻,“你的直觉或许是对的。我近日调查沉船案,确实触及了一些人的痛处,对方狗急跳墙也不是不可能。”
他当即唤来青岩,沉声吩咐道,“传令下去,今夜起,别院戒备提升至最高等级,所有岗哨加倍,巡逻密度增加,任何可疑人员靠近,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