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飘浮在混沌之中,两边的景色极速流转,把空间都拖变了形。
简单睁开眼。民宿榻榻米套房的天花板和吸顶灯,她这两天已经觉得亲切了。身体不受控地坐起来,洗漱,换衣服,对着镜子化妆,刷睫毛的手法比她自己熟练。
她仿佛寄居在身体里,只借用一双眼睛,还是蒙着白雾的,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电话响了,她开免提,那边环境很吵,徐延亮的声音传过来:“我到了,在客厅等你呢。我老婆跟耿耿他们的车先过去了,他们还得再准备准备。你也差不多得了,别化那么细了!”
她对着镜子打理披肩鬈发,背起包出了门,徐延亮抱着儿子在客厅拿手机看《小猪佩奇》,见她来了连忙起身。
他们开过右边是海的快速路,到了美术馆,门口的立牌上是展览信息:最好的我们·耿耿摄影展。
耿耿迎出来,看见紧随他们身后的快递,朝院子里喊:“余淮,帮我接一下!”
简单走过一张张照片:高一开学热闹的全班合影,班主任好像是个朴实的农村青年;她们穿着民国女学生的衣服拉手合影,不只是她和β,还有耿耿……
“姐,你装什么游客啊?过来帮忙啊!”
她愣住了。
身体的主人嬉笑着跑过去,她却哭着看声音的主人。
皮肤还是黑。
跟她无数次猜想的一样,β长大了果然挑不对粉底色号,化的什么鬼样子。
她张开双臂,跑向一脸嫌弃的β。在即将拥抱她的瞬间,灵魂再次被拖离了身体。
或许是引力发现搞错了,或许本来就是故意的,另一个世界仁慈地向她掀开一角,告诉她:你做到了。
简单彻底醒来的时候,看到身边舒克还在睡。
钟曼恶趣味地把他们两个摆成了两具参加集体葬礼的遗体,还在她手里塞了一支玫瑰花。她哭笑不得,扔到桌上,看到了那个白色文件袋。
简单抽出了一张A5大小的翻拍照片。
是β和她,两个二年级的小孩穿着蓝色翻领白色短袖的小学夏季校服,手牵着手,站在儿童公园门口。简单那时候就知道拍照的时候要微微低下巴,β却没心没肺地仰着脸大笑,阳光过分好,拍照的人也不用心,过曝了。
简单记得这张照片。六一儿童节,β奶奶带着β,简单爸妈带着简单,约好了在儿童公园见面。简单爸爸粗心,忘记带相机,于是在门口花钱拍,立等可取。
可惜只有一张,简单给了β。她知道β想要,但β从来都会先让着她。
耿耿留了张字条:
这是筹备期间从蒋年年爸妈手里得到的。我跟两位老人说,想把照片翻一个清晰版送给你,他们答应了,希望你喜欢。
他们说,谢谢你做她的好朋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