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乡绅好啊!”
柴进朝众乡绅拱起了双手,可没人理他。半闭眼睛想心事的,想心事;陶醉其中叩板的,自得其乐的轻轻叩板;拄着拐杖捋胡须的,捋胡须……
“妈拉个巴子,一群腐儒,老废物!”
柴进只得找椅子独自坐下,在肚子里悻悻的咒骂。
“米老板到!”
“耿掌柜到!”
“周当家到!”
松尾迎上去,笑着一一拱手招呼。而老板们正眼看都不敢看他一眼,苦笑着拱拱手,算是答应。然后钻进室内,忙乱的找位子坐下。
东城米老板眼睛不好,抖抖索索的刚坐下。侧身一细瞅,旁边竟是汉奸柴进,吓得慌忙起身。
却不想长衫被椅子把手勾住,嘶!不顾一切的米老板带着撕成二半的灰布长衫,逃到远离柴进的椅子上坐下,这才缓缓的喘了口长气。
众乡绅看在眼里,不禁纷纷捂嘴而笑。
唯有柴进气得脸膛发紫,尴尬不已,恨不得地上有条缝钻了进去。
“李队长到!”,这是宛平混混李富贵第一次作为侦缉队长,参加全城乡绅会议。
三十年坎坷生世,一朝扬眉吐气。松尾队长是我再生父母,皇军是我救命恩人!我不感谢他们,感谢谁?
离得老远,李富贵就对宪兵队长点头哈腰。
近了,一个单腿下跪,抱起双拳:“队长,我,谢谢!”,松尾满面微笑拍拍他肩膀:“你的,大大良民的,开路的有!”
一使眼色,接待并负责照相的女机要员手指连动,镁光灯闪闪,拍下了这“动人”的镜头。
李富贵进了会场,左右瞅瞅,绕过从眼角下偷偷瞅着他,孤魂野鬼般坐着的柴司令,挨着曹半城坐下。
正在有板有眼叩着节拍的曹半城并没躲避,而是撩起眼皮瞅瞅他:“二狗子,听说你发达了,难得你还认得曹大爷?”
富贵涨红了脸,有些难堪的四下瞅瞅,陪着笑:“咋说哩?我李二狗任谁都可以忘掉,独独忘不了曹大爷啊。这段时间有点忙,没过来看你。大爷,你老还好吗?”
“哼哼,还没被小鬼子气死,这妈拉个巴子的小鬼子啊。”
曹半城拿腔拿调的哼哼着:“听说你当侦缉队长,有出息啦?一天到晚的瞅着人家桂二爷,也不怕二爷废了你?”
二狗子下意识的缩缩颈项,犟嘴道:“唉,曹大爷,以后你老见了桂二爷,可要替咱给说说。实在是各为其主,军令在身,由不得我呵。”
“哼哼,好自为之吧。莫看小鬼子蹦得欢,是秋后的蚂蚱---长不了哩。”
曹半成喉咙一阵咕嘟响,半天吐出一大口浓痰。由于随从都被拦在门外,这厮只好甩着一口发臭的痰沫左瞅右寻。
富贵知道他是在找揩嘴的,便压住心里的恶心,掏出手帕替他慢慢揩净,又递过茶碗连声道:“曹大爷,快喝口茶,压压。”
惹得众乡绅都拿眼偷偷瞅了,暗自感叹去了。
这事儿要从前县衙门的大师爷,被前宛平父母官柴进大义灭亲,公开审判斩首后说起。
与虎谋皮的大师爷被公开审判斩首后,曾经世代讼棍显赫富有的李家从此家道中落。李富贵头上有一哥,p;其父死后,为了活下去,当年只有二十几岁母亲只好带着大儿子改嫁。从此生离死别,再不见其踪影。
可怜六七岁的李二狗子,抱着五岁的小妹,哭破了嗓门儿,饿昏在街头,是曹大爷伸出手来救了二个孩子。
一晃十年过去啦。
而立之年的李二狗毅然跨出了曹家大院,终日浪迹在宛平街头。黑道白道,江湖人生,熬练成了有名的混混。
其妹呢,则被曹半城卖到了“”,成了院落里的头牌粉头。
后被29军的一个团长看中,买去当了老婆,算是修成了正果,此是后话。
所以,这段恩怨分明的往事,每每让曹半成以李二狗子的大恩人自居;而过去的李二狗子现在的侦缉队长李富贵,见了曹半成,也确实又爱又恨。
爱,自不必说了。
恨,则恨其将胞妹卖入风尘,狠赚了一笔。结果居然歪打正着,又实在让富贵啼笑皆非。
“我本当不打鱼家中闲坐/怎奈我家贫穷无计奈何/清晨起开柴扉乌鸦叫过/绕过去飞转来却是为何/将身儿来至在草堂内坐/桂英儿捧茶来为父解渴/苦啊啊啊啊啊啊!”
剧中萧恩老汉的苦还没喊完,门外传来:“桂二爷到!”的报告声。
只见松尾抖擞精神,满面含笑迎了出去:“呵呵,二爷,好精神,里面请!”,“一客兄,来迟了,先恕过,你请!”
随着话声,桂二爷与松尾出现在门口,慢慢走了进来。
正是一凤入林,百鸟噤声,众乡绅齐齐把目光盯在桂二爷脸上。桂二爷似笑非笑,和松尾一起坐下,丌自端起茶碗目不斜视,慢慢呷着……
松尾站了起来,拿出一张纸,念了起来,大意是“宛平首届武林大会”相关事项云云。
宪兵队长读完,会场却是一片不祥的沉默。
稍倾,桂二爷清清嗓门儿,开了腔:“这武林大会总裁判,我不适宜。桂二多年不练功了,江湖人才辈出,莫让人笑话。”
此头一开,众乡绅有如得到了号令,纷纷找借口,寻托词,坚辞松尾强加在自已身上的名儿。
松尾不急不燥的坐着,这结果早在他预料之中。
宪兵队长话锋一转,道:“桂二爷多年不练功,坚辞总裁判有情可谅,而各位的理由都是借口和托词,不可相信。”
松尾胸有成竹,有意把桂二爷与众乡绅割裂开。
他深信,桂二爷还不至于马上与他反脸,只要桂二爷不反脸,其他乡绅就不在话下。
果然,桂二爷一时也真不好说话。明确而公开的反对吗?似乎还早了一些,看看再说吧。
“皇军进城,以爱护宛平乡绅百姓为已任,可是竟然有人借狂风暴雨之机,暗地与破坏份子勾结,杀人放火,擅放犯人,这个破坏份子就在你们中间。”
松尾霍地站了起来,恶狠狠的逼视着大家。
会场气氛骤然变得紧张窒息,众乡绅知是小鬼子不满,借题发挥。尽管战战兢兢感到害怕,却都冷笑着半闭上了自已的眼睛。
桂二爷也若无其事的端起茶碗慢慢呷着,想着这一客兄实在也没多大招数,只得动不动就来恐吓威胁了,一丝嘲讽便慢慢渗出了他嘴角。
一直偷偷注视他的松尾猛然一拍桌子:“带进来!”
卫兵立即将一个人带了进来。“都睁开眼睛吧,看看这个人,你们认识不认识?”松尾大声的嘲弄道:“桂二爷,你认识吗?”
桂二爷摇摇头,因为他确实不认识。而睁开眼睛的曹半城呆住了,这不是自已手下的大把式么?刚才带来的呀。
“曹半城,你认识不?”
松尾目光一转,嘲弄到:“你不是一直半眯缝着眼睛,假装睡觉吗?”,曹半城摇摇头,没有说话。
松尾眼色一使,大把式上前一步,说:“报告太君,曹半城与破坏份子勾结,密谋破坏武林大会,请太君查办。”
众乡绅都呆住了。
虽然知道这不过是小鬼子杀鸡吓猴,可是对于卖身求荣的大把式,肆意诬陷主人的无耻却没有任何准备,这条该死的狗!
“曹半城,你还有什么话说?”
曹半城显然被突然的变故弄得糊里糊涂,还没回过神来,只是坐着,张着嘴巴,喘息未定。“抓起来!”松尾冷冷地命令。
紧挨曹半城坐着的李富贵一跃而起,揪住了以前的大恩人,绳子一抛,熟练的将曹半城捆扎成了粽子。
二个卫兵冲进来,将曹半城一夹,夹进了隔壁的审讯室。
在曹半城杀猪般的惨叫声中,松尾冷冷布置到:“武林大会如期召开,我的任大会总裁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