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想想,又道:“听三姨太讲,府里的粮食和肉菜都不多了,你看?”,“佃农都逃散啦,这日子难呀。”
团副好一阵才开口,支起上身:“明天我到四下看看,能不能弄回些东西?”
“能走得动吗?只好麻烦你啦,带个团丁去吧,遇上什么事情有个帮手。”
二爷闷闷的瞅着团副:“知道么,现在咱桂府里有将近二十号人啦。家呢,人丁兴旺和香火飘摇总是好事儿,可眼下这小鬼子横行,唉,百姓苦哇。”
“日子越困难重重,小鬼子越要横行无忌。我估摸,松尾的人质计划虽然失败了,但这小子的特点就是好强与狡黠,马上又会有什么行动的。”
团副看看外面,冷静的说:“二爷,待我回来,我想摸到松尾司令部去,探探情况。”
二爷说:“这有点冒险,如果被他发现了,你不是他对手。”
“有你呢,我还怕谁?”
团副不以为然,小鬼子在上海的冒险已经开始,淞沪会战进行得如火如荼,小鬼子的七三一细菌部队会不会也紧跟着跟进?
一直和上级接不上头,相关情报送不出去,团副真有些着急。
二爷想想,道:“你不是有密码29吗?不是有人偷偷递纸团吗?咋,人不见啦?”
团副哭笑不得,一时真找不到合适的话给他解释,只得言简意赅的说:“同道不同车,许多事情各自为战的,只是友军,不是同志。”
二爷楞楞怔怔的瞅瞅他,笑起来,他实在弄不懂友军和同志有什么不同。
不过,他也不想弄懂,只是轻蔑的想:嘴巴里喊得热闹,咋咋呼呼的,还不都是缩头乌龟?
三天过后,团副和一个团丁疲惫不堪的回来了,两手空空,一无所获。
佃农几乎全跑散了,剩下的守着干燥的田地苦熬,一筹莫展。见老东家带着大把大把的银子上门,纵然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一圈二百里路转下来,哀鸿满地,饿孚遍岗,粮食颗粒无收,倒赚了个怒火满腔,悲愤不已。
见苦盼以久的团副没带回一粒粮食,三姨太哇地下就哭了。一下子慌得宛儿**和几个孩子围着她,一迭声的劝着,安慰着。
其中,除了宛儿,**和孩子们并不知情。
他们哪里知道,曾经如此繁华庞大的桂府,会有今天快揭不开锅的惨境?三姨太哭一会儿,累了,就靠在自个儿的床榻休息。
**带着孩子出去了,怕惊扰了她。丫头宛儿陪着三姨太,没开灯的呆着,宛儿劝道:
“三姨太,我有个亲戚在北平经营米铺,事变以后就没联系,现在也不知道情况怎样了,我明天去找找他看,有无办法弄到点粮食?”
“那,当然好,鸣,这日子怎么过哟?我不想活了。”
宛儿便替她轻轻捏着肩头,抚摸着她秀发的鬓发:“唉,我们妇道人家活起好难,桂二爷还一天到晚像只雄公鸡似的,就跟小鬼子过不去。
其实,有奶就是娘,人,第一是要生存活着,如果连饭都吃不起啦,你还犟什犟?还爱什么国不国的?”
“我劝了他的,可他不听呵。”
三姨太幽怨的跺脚:“这个犟二爷呵,饭都吃不起了,还非把人从北平弄回来,这不是找死吗?我看是越来越糊涂哩。”
这边屋子里,团副细细给二爷讲了沿途的见闻,说到悲愤处,热泪当涌,不能自禁。
良久,二爷默默无语。
事变以来,天下大乱,佃农逃难,田土纷纷抛弃成为废土,老天也跑来凑数,助纣为虐,焉能有粮食?
眼下,看来只有一条路了,那就是向乡绅们求救。
俗话说:狡兔三窟,同为宛平的乡绅望族,都有“冬防涝、夏防干、春天要防倒春寒。”的存贮习惯,家家都挖有隐蔽的地窑。
所以,谁谁谁大家都一清二楚,甚至连其家的地窑多大,多深,能掩藏多少东西,都知道个**不离十。
然而,一生从未向别人张过嘴巴的桂二爷,又岂能丢得起这个脸面和下得了这个决心?
再说了,一向在宛平乡绅中尚属丰足富裕的桂二爷尚且如此,其他的乡绅怕也没有多大的劲儿,只怕还更糟糕。
当然,实在不行,还有最后一条路,那就是到黑市上去。
桂二爷这才想起,宛平的黑市,是很活跃的。小鬼子发布告和抓人,几次大规模突然袭击,甚至公开枪毙了几个小贩,却都不能禁止……
最后,团副道:“二爷,实在不行,我闯一趟北平。虽已沦陷,但北平大,人也多。老天爷饿不死睁眼雀。”
二爷摇头:“北平就不用去啦,我想,我桂二爷还不至于到拿着大把银子饿死的地步吧?明晚,我们一起闯松尾司令部去。”
团副感激的望着他,想说什么,宛儿忽然敲门进来,望着团副,微微笑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