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幸有云长坐镇,轘辕关得以坚守至今。
若非云长,洛阳门户恐为袁逆所破,届时宗庙丘墟,天子蒙难,皆操之过也。”
曹操着,忙命人将提前准备的印绶取来,亲自为关羽佩戴。
“为酬云长之功,本相已向天子请命,封云长为汉寿亭侯,想来诏书不日下达。
这汉寿亭侯的印绶,便由我先为云长佩之。”
关羽哪里肯受,忙要推拒。
“这如何使得?
无功不受禄,守御关隘不过关某本职。
某食汉禄,受皇恩,未能清剿关外叛贼,已是无能,丞相不曾罪我,更是宽宥,又何敢居功?”
曹操也不顾他推辞,亲自为他佩戴,面上脸色一冷,故作厉色。
“天子所赐,岂可推辞?
云长莫非抗旨不尊,要违背皇命吗?”
“这”
被曹操拿天子诏命压住,关羽一时哑然。
什么天子诏命,谁还不知道是您曹丞相的意思呢?
可偏偏大义在此,自家大哥又是最尊奉大义的大汉皇叔,关羽自不可能拆刘氏的台。
但就此无功而受禄,平白受曹操恩遇,得了汉寿亭侯之名,关羽也觉得变扭。
大哥、三弟都还未有爵位,自己和他们分别已久,又平白被曹操礼遇,收了他的赏赐。
来日相见,大哥他们又该如何看我?
念及至此,关羽不由发了力,强硬推开曹操系来的印绶。
“丞相!
天子诏命未至,羽为人臣,安有僭越之礼?
这些东西,还请收回去吧。”
以关羽的武力,他强要推辞不受,曹操也没奈何,只有些失的叹了口气。
“操也是为云长高兴,一时激动。
也罢,既然云长要等天子的诏命,那便且等上几天。
到时皇命下达,云长可万不能再推辞了。”
何曾见曹操露出这副送礼不成的失之态,这位曹丞相对自己的讨好招揽,溢于言表,根本是藏不住的。
关羽就是再迟钝,又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但.
关某与大哥桃园结义,约定平生之命,就是大哥之命,此身之躯,就是大哥之躯,但凭驱使,绝无怨言。
今又怎肯为名利而折腰,有负桃园之义?
只能对这位过分热情的曹丞相,道一声错付。
关羽拱手长拜一礼,“丞相,关某奉天子之诏,大哥之令,镇守轘辕关,今日交接,关隘完好,请丞相查验。
还请丞相放心,此前大哥信中已有交代,要关某全力配合丞相,扫清袁贼逆党,还大汉朗朗乾坤。
但有所命,关某悉听号令。”
关羽此言一出,曹操原本恭贺他受封汉寿亭侯的笑意,骤然凝固在脸上,周围众人,也寂然无声,氛围为之一静。
关羽的话的很明白:【丞相不必多费心思,也不用想着收买人心。
接下来无论是抵御袁贼,还是镇守关隘,关某都会悉听号令,但凭驱使。
但这一切和你曹操无关,我是因为听从大哥的命令,才受你驱使。
来日大哥书信至,要我不再听从时,也请丞相不要见怪。】
曹操闻听此言,沉吟良久,看向关羽的眼神几经变换,有杀机暗藏,也有欣赏难掩。
这是一位真正的忠义之人啊!
杀机涌现,是因为像关羽这样忠义无双的猛将,居然铁了心要跟刘备。
欣赏是因为他明明可以假意逢迎,与自己虚以委蛇,收下所有的赏赐好处,彻底取得自己的信任。
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刻,为了刘备倒戈一击,刺自己于心腹,成就刘备的大业。
但关羽没有这样做。
他在自己给他第一份赏赐的时候,就明明白白把话清楚了,要自己不必在他身上继续花费时间精力,更是不想欠下一丝一毫的恩义。
【刘备.刘备!
天何钟爱刘玄德耶?
他凭什么!!!】
曹操哪里想到,自己费尽心机将关羽和刘备分离,打算趁此时机与关羽多加结交,更准备了后续一系列的金银美女,高官厚爵,用以收买。
却在计划执行之初,才刚刚见面,就被关羽拒绝的如此彻底。
想到关羽一心于刘备,他只觉痛心疾首,心如刀绞,可真要就此彻底失去关羽,又叫他于心何忍?
倘使自家营中,都是关羽这等忠义无双之人,又何惧袁公路?
又岂有此前夏侯惇、夏侯霸、夏侯渊、乐进、李典、曹安民等等诸事?
可越是这般想,曹操就愈发无力,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泥潭。
他钟爱关羽的忠义无双,故欲收之为麾下,可若关羽忠义无双,又岂肯背叛刘备,而投自己麾下?
此事无解耶?
恰在关羽长拜不起,曹操沉吟不语,众人缄默无言之际,只见原本不在此间的杨修挤进人群,越众而出。
“丞相,洛阳信使至,有最新情报。”
原来他方才不在,便是去接见了洛阳来使,此刻手里捧着一大摞刚整理完的最新情报,也不顾此间气氛,便打破了沉默。
曹操抬眸看见他,眼神一亮,也不顾其他,只抢先问道。
“云长汉寿亭侯的敕封下来了吗?”
“丞相有紧急军情,我们都被袁术骗.啊?”
杨修话一半,被曹操打断,他歪着头打量了曹操、关羽一眼,感受着此地略显尴尬的氛围,像是猜到了什么。
只眨了眨眼,将压在一众军情最底下的天子敕封递上,含笑开口。
“是极,该先恭贺汉寿亭侯才是。”
曹操接过敕封诏书,忙将长拜不起的关羽扶起,眼底重又浮现笑意。
他像是没领会关羽此前话中深意似的,只将诏书印绶一并交给关羽。
“此刻诏书既至,云长总不能再推辞了吧?”
看着曹操那仍旧殷勤的态度,关羽好一声长叹。
“丞相,你知道的,我”
这次没等他再把那些直白的拒绝之言出口,曹操就抬手制止了他,话语间意味深长。
“云长无需多言。
无论是本相,还是玄德,亦或是你,吾等皆为汉家臣子,听从天子号令。
既是同殿称臣,便是袍泽同僚,又何分你我?
安心收下便是,就当是当年汜水关上那一杯温酒。
今日且将功劳斟下,待你斩将擎旗。”
汜水关上那一杯温酒?
还真是太久远的回忆,何故却尚有余温?
一幕幕往事如浮光掠影,在关羽心头泛起。
当日那汜水关上,扬言要斩华雄之时,袁公路嘲笑自己区区马弓手,何德何能?
十八路诸侯亦笑之,唯曹孟德为自己斟上一杯热酒。
那一幕,他关羽至今犹记!
此刻,旧事被曹操重提,关羽自明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