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让他打到京城,这次就绝不是和谈那么简单的了。
恐怕……
要亡啊!
魏公公仿佛已经看到,一把刀锋,已抵在了南虞的颈下。
“赢无双……”
“你到底是怎么被放出来的!”
魏公公咬牙切齿。
……
许多天前。
漠北汗庭。
大帐内,火光摇动,争执正急。
“父汗!儿子愿以性命担保,鹰王绝无二心!”
“南虞虽羸弱,但也有陈木那样的猛将,此次南下,唯有三路并行,才有必胜的把握!”
“恳请父汗启用鹰王,只需给他三万兵马,令其在左路策应儿子即可!这点兵力,起不了事,却能让军中各部心安,不致让父汗个妒能嫉贤的名声,此乃两全之策。”
“父汗,鹰王上次出征,已证得他的忠心和本事。”
“您信不过鹰王,难道还信不过儿子吗?”
“父汗!”
完颜洪单膝着地,剖析利害,言语恳切。
北莽大汗沉吟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此时嬴无双正在一家胡商开设的妓馆里。
这家妓馆的档次并不高,也不学南虞那般优雅恬静,脂粉香甜,反而是鼓点粗犷,酒味浓烈。
身形高挑的胡姬穿着短裙,脚踝上系着铃铛,在急促的拍点里扭腰摆臂,肌肉线条在灯火下起伏,叮当作响。
只要花上几块铜板,就能到舞池中间,和胡姬同跳一曲,搂搂抱抱,直到皮肤上满是香腻腻的汗。
嬴无双没去中间凑热闹,只独自倚着铺了羊绒毯的矮榻,怀里横一把旧胡琴,漆面斑驳。
他两鬓微霜,唇角带笑,和这妓馆里常见的粗客没什么两样,喝的酒也是最低劣的马奶酒。
但他弹得一手好琴。
嬴无双指腹轻点,弦声沉而远,曲调苍茫,似风卷大野。
一面抚弦,一面低低唱,嗓音沙涩。
“天地逆旅,百代过客。醉把长星为酒,笑挟云雷一掷,直踏过山江。”
“富贵都抛却,名姓刻铜堂。万里关山,一笑尽入我刀芒。”
“且看天门裂处,便是人间大道,直指苍茫。醒后擎乾坤,醉里定八荒。”
他唱得自适,今天的歌词却不似平常那般悠然,带着股令人心惊的气势。
旁侧胡姬听得一愣,连脚下拍点都慢半拍。
就在此时,一名披甲传令军踏入院门,盔缨未解,神情肃整。
径直至赢无双所在的榻前,单膝下跪,拳抵心口。
“鹰王!大汗传令,鹰王复领铁浮屠骑军,南征南虞!”
一句话地,院中丝竹尽止,众人皆惊。
所有人都看向那位怀琴而坐、衣襟微散的中年男子。
常常听他弹琴的胡姬掩嘴发出惊呼。
这人竟是鹰王?
嬴无双的指尖再拨一下,弦上拖出一个悠长的尾音,像夜色被从容划开。
他随和地笑了笑,将怀里的胡琴递给身侧熟识的胡姬。
“今后只怕不能在这喝酒弹琴了,这些日子辛苦你为我倒酒,这把琴便送你吧。”
那胡姬怔怔接过,抱在臂间,眼神一时间找不到脚处,却是问了个傻问题:
“为什么不能再来了?”
嬴无双闻言仰头一笑,笑声爽朗,像远处的大风掠过旷野。
“你的也是。”
他起身拢了拢略显凌乱的衣袍,跨步出门。
门外,人马皆身着铁铠的骑兵们静静立着,挤满了整条街道。
赢无双翻身上马,眯眼南望。
“那便等我夺了这天下,再回来喝酒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