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纯站在宫门口,目送赵衡高大的身影渐行渐远,她很明白,皇帝身上的担子也很重,但他很体贴,许多难处都替她想到,偶尔和她说政事,她都尽力帮忙出出主意,具体能不能帮到他却是不知道的。
虞真长公主串通刑部侍郎换囚、杨钊元逃狱一案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一个多月过去杨钊元仍未抓到,很大可能已经逃到北狄去,才解决掉京城的隐患,也许随之而来的就是外敌的围攻,好在赵衡早有防备,他事事想得周到,强大自律到让人忘记他两年前还是一位手段软和的太子,作为妻子她很心疼。
“娘娘,外头风大快进来罢。”罗璧劝她。
大风大雪,雪花已经吹到门槛上落下一层洁白。
高明纯可不敢把自己折腾病了,否则把病气过给赵保儿可是了不得,她在炭盆边烤暖和了,转身去书房清静清静,罗璧自告奋勇给她磨墨。
“说吧,有什么事”
罗璧挠头,神色略窘,秀丽的眉毛皱成两条黑虫:“娘娘,您怎么知道奴婢有事啊”
高明纯低头写字但笑不语,她最倚重的两人,罗璧心思简单而青黛细心谨慎,她也许猜不透青黛的心思,但琢磨罗璧的想法绰绰有余。
“本宫前段让你们考虑的事如何了”
罗璧有点害羞,可还是鼓起勇气,道:“娘娘,奴婢不想嫁人。”
高明纯多少还是有些讶异,认真问道:“为什么你可考虑清楚了”
她并不是要逼着一起长大的侍女嫁人,只是想回报她们一腔忠心,姑娘家的好时光就这么几年,若是错过了,日后想嫁人很难找到合心意的,她不想罗璧和青黛日后后悔,心中有怨。
“奴婢考虑的很清楚,不想嫁人,想留在娘娘身边,一辈子伺候娘娘,但求娘娘庇护一辈子。”罗璧心思单纯,若是嫁了人她首先就得断掉这手医术,侍奉男人孩子婆婆,还不如一辈子捧着医书来的轻松。
“你既然决定,我绝不逼你,若你想反悔也得等到二十五六能放出宫的年纪喽”
罗璧笑嘻嘻和赵保儿似的单纯无害,抱着高明纯胳膊讨好道:“那奴婢不嫁人,伺候娘娘一辈子。”
“好,只要你保持这份心,本宫保你一生无忧。”宫里也不乏荣养的嬷嬷,高明纯私心里很喜欢的。
“青黛怎么想呢”
一直站着不吭声的青黛瞬间红了耳朵,她咬咬牙,给高明纯跪下:“娘娘,奴婢”
高明纯懂了她的意思,弯腰将她扶起来:“咱们都是一起长大的姐妹,不必如此的。我既然说出来就不会因为你的选择生气,青黛姐姐,你不要担心。”
“是,娘娘。”青黛扑簌簌掉眼泪,很怕让她看到眼中的愧疚,她从不曾偷拿别人东西,可现在却偷看属于主子的,日夜难安,所以即使舍不得也要出宫嫁人,了却心思。
高明纯拿帕子给她擦眼泪,笑道:“哭什么,这是好事,那回头本宫便吩咐两位大统领为你操操心,嗯”
“谢娘娘。”
黎太后躺在床上看帷帐上的花纹,玉兰嬷嬷一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
“外头是什么声音”黎太后听到外头一阵声响,不由问出口,她胃里不舒服,只好在床上躺着,玉兰嬷嬷出去看一看,连忙行礼。
“母后,是朕来了。”
赵衡脱掉披风递给玉兰嬷嬷,便疾步走去黎太后身边,制止她起身的动作:“母后不必起身。”
黎太后不顾劝阻还是坐起来了,玉兰嬷嬷送来一张凳,赵衡坐下仔细打量黎太后的神色,气色不如秋天,人也消瘦不少。
“这下着大雪皇帝怎么就来了”
“朕昨日事忙,不曾来看母后,今日闲暇便来看看。”
黎太后笑了,很高兴的询问赵衡的饮食起居,生怕两日不见皇后就没照顾好她的儿子,赵衡很耐心一一作答,到了时辰玉兰嬷嬷还送来一碗汤药,他亲自端着喂黎太后喝下。
“母后,可要吃个蜜饯”
黎太后摇头:“本宫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不像保儿,喝完汤药还要吃点糖甜甜嘴。”
半月前,赵保儿感染风寒,三人照看赵保儿都没能成功给他喂下汤药,最后还是赵衡狠狠心,生生给灌了下去,赵保儿喝完大哭一场出了热汗,那风寒居然好了。
“您可不知道,保儿打从那碗汤药恨了朕好几天,最后朕亲手做一只藤球给他才算和解。”
“咳咳,这孩子、咳咳很好。”黎太后对高明纯最满意的就是生了这么个孙子。
赵衡也赞同,又给黎太后讲许多他在承乾殿带赵保儿的趣事:“朕那日恰巧召见高大人,便让他抱一抱保儿,谁知保儿老实不客气尿在他姥爷官服上,害的高大人顶着寒风出宫换衣裳。”
“那这样,高大人也不能生气。”黎太后得意道。
“高大人是挺高兴的。”因为满打满算,高大人也就见过外孙五六次,那次带着保儿去承乾殿还是高明纯提议的。
母子俩谈笑半晌,最后黎太后突然发问:“皇帝,本宫这病是不是好不了了”
赵衡下意识反驳:“无事,母后不要担心,安心静养便是。”
“你不用骗本宫,本宫的病到底什么样儿本宫自己心里清楚。”提到病情,黎太后笑容惨淡:“本宫这病都是教虞真气出来的啊”
赵衡并不接话,黎太后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说要虞真回来,只是想想后悔而已。”
“母后,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太医也说您不要忧思过重,免得伤及身体。”赵衡劝道,他不想从黎太后口中听到有关赵虞真半个字眼,只当没这个人存在才好。
黎太后并未看出他的真实想法,闻言讷讷道:“本宫不想别的,皇帝,你得常来看看本宫。”
“母后放心,儿臣一定常来。”对黎太后,赵衡问心无愧,既然黎太后的病无药可医,他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让黎太后在一定程度上过的开心,免得日后愧疚。
离开康寿宫,赵衡长舒一口气,说起来很不孝,其实面对黎太后他心情很压抑。
“陛下,是去承乾殿,还是椒房殿”
“回椒房殿。”
王儒章躬身道:“是。”
腊月二十二,高夫人进宫给外孙送她亲手做的棉袄棉裤棉鞋棉帽,大红绸缎料子,看起来格外喜庆,高明纯拿着这衣裳在赵保儿身上比划,竟是差不多刚刚好的尺寸。
“娘,你琢磨的也太准了,怎么不让人问问我”
高夫人得意一笑:“你爹上回抱过保儿,回府跟我说了保儿大致多高多胖,我照着羽儿的大概尺寸做出来的。”
“保儿尿在爹爹官服上那次”
“不错。”
“爹没生气吧”高明纯从小就知道她爹是个爱洁的美男子,被小孩子尿在衣服上,或者弄脏衣服,他肯定会嫌弃的。
高夫人摆摆手:“哪里会生气他回府还说保儿长得好看呢,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