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金胜曼诞下一子,阖府欢心。
一直守在产房之外的金德曼闻听妹妹诞下子嗣,顿时喜极而泣,出手大方的善德女王当即命女官拿出钱帛将府中侍女、仆人、家兵都上次一遍,愈发气氛热闹、喜庆有余。
两百年前新罗用武力统一辰韩各部,为了巩固其特权地位制定了等级制度,称为“骨品制”。
朴、昔、金三家王族在新罗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国王历来由三家轮流执掌,地位最高,称为“圣骨”,也称“第一骨”,血统高贵、地位尊崇。
然而流传至今,“圣骨”第一的金氏王族却血脉凋零,嫡支甚至只剩下她们姊妹二人,昔日的金春秋、金法敏、金仁问等等,都已不算嫡系血脉……
虽然按照新罗的骨品制,与“圣骨”之外的阶级通婚生下的孩子自动降等,但新罗都已经内附于大唐、等同亡国,哪里还在乎其他?
只要金氏王族的嫡支血脉延续,便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
祭祖之时,卢氏带着高阳公主、武媚娘、萧淑儿、俏儿等儿媳,虽进不得家庙只能在外列队驻足,但看着丈夫房玄龄带着房俊、房遗则、房遗义,后头跟着房菽、房佑哥俩,感怀于家族兴旺、后继有人的同时,也难免酸楚。
“若是大郎在家便好了,还有长乐殿下,那便是真正的阖家团圆……明年祭祖之时,无论如何也要让露儿回来!咱家的血脉岂能流传于外?委屈了孩子!”
高阳公主知道这话是对她说的,身为大唐公主、当家大妇,这件事她责无旁贷。
“舅姑放心,这件事一定办妥。”
虽然长乐公主与房俊之间未有媒妁之言,严格说来算是私情媾和、于礼不容,可毕竟连孩子都生了,既定事实谁也反驳不了。只要陛下点头,长乐公主最起码名义上可以归为房俊妾侍,鹿儿便顺理成章认祖归宗。
至于礼法……李唐皇室何曾在乎这些东西?
只要陛下允准,一切障碍皆不复存在,是否附合礼法也无关紧要,皆是自有大儒引经据典阐述如何合理合法……
其实这件事只需长乐在陛偏偏长乐犟嘴不肯说,一直保持她“温柔贤淑”“知书达礼”的形象。
可你既然“知书达礼”,又怎做出此等事?
既然做了那便自己解决,却还要自己出面算怎么回事?
这不欺负人吗?
可恶啊……
高阳公主面带微笑,心里却忍不住吐槽。
祭祖之后,府内宴开多席,阖府上下皆享用了一顿美食,等到宴席之后夜幕降临,除去少许仆人留在府上,其余皆放假回家,临行之时,还领受到房玄龄夫妇赏赐的红包,愈发欢天喜地。
卢氏则张罗着摆好牌桌,拉着几个儿媳妇一起打麻将……
孩子们穿着新衣裳在院子里玩耍疯闹,房俊则与房秀珠坐在花厅内饮茶。
小妹穿着一件绛色蜀绣襦裙,没有什么华丽首饰,一头青丝绾成发髻插着簪子,秀眉俊眼、面如新荔,修长脖颈气质婉约,坐在那里眉目舒展,小手捧着茶盏缓缓啜饮。
房俊放下茶杯,笑问道:“将你许配于蒋王,且即将出海就藩、远离长安,再难见到亲人……心里可有怨气怪罪父兄?”
花厅外寒风凛凛,厅内温暖如春,身边各种花树枝叶伸展、春意盎然,内外截然不同,分外神奇。
房秀珠娇颜粉白、眉目如画,闻言依旧手捧着茶盏,乖巧模样儿,抿了抿嘴唇,嗔怪道:“二兄也来揶揄我吗?”
却是因与李恽算是青梅竹马,定亲之后不少闺中密友都以此调笑于她,说她“抱得美男归”,羡慕嫉妒云云……
也以此方式来表示自己嫁给李恽乃是情头契合,并无外因。
看着房俊有些唏嘘的面容,忍住心中羞涩,柔声道:“我确实中意李恽,女人总归要嫁人的,嫁给他比嫁给别人更好一些……况且我自幼心安理得享受家族带来的锦衣玉食、尊崇地位,总要承担属于自己的责任……父兄并未像其他勋贵门阀那样将我当做一个联姻谋求家族利益的货物,我已经很是感激,所以兄长心里不必自责。”
顿了一顿,她展颜一笑:“再者说来,能够嫁给蒋王不也挺好?好歹也是个亲王,将来出海就藩便是一国之主,我也能母仪封国、尊贵无比,不知多少人羡慕嫉妒呢。”
房俊轻叹一声,道:“对于你的婚事,父亲与我绝无半分联姻之意,即便你中意一个贩夫走卒,我们都一样准备嫁妆高高兴兴将你嫁出去……但是说到底,嫁给蒋王之后即将出海就藩,一切都要从头开始、辛苦支撑,为兄心底过意不去。”
“二兄还当我是弱不经事的小女孩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