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名衡等人退出后,花里就只剩下周王朱恭枵和永宁伯二人,以及在旁边伺候的承奉官曹坤。
“本王听说连王庄也要重新清丈?”
张诚早就已经猜到,周王将自己单独留下来必有缘故,只见他微笑着回道:“王爷,刚才我已经讲过。如今闯逆虽然退却,然其势未减,主力未失,仍有贼众十数万之多,非一战可灭。
而今,中原局势稍安,然饥民四起,田土荒芜,几已无人耕种,若不趁此时机,彻底清丈一番,以何来安置这遍地的饥民?
如饥民得不到合理安置,一旦闯逆复来,尔等为活命,必会再次依附于闯逆,届时贼势更张,凶焰更胜,又该如何抵挡?
且今袁时中、罗汝才虽已先后就抚于朝廷,然其部众才散,编伍之外亦有近十万之众,若不能好生安置,难保其不会铤而走险!”
见周王正在细心倾听,张诚又继续说着:“王爷,张诚以为眼下的当务之急,乃是稳住中原局势,尽快完成对袁、罗两部贼军的改编整训,并将汰选下来的部众,分编入各处军屯,以为羁縻之策。
惟如此,方可使袁、罗两部势力,为朝廷所用,无论是配合我师夹击闯献贼寇,又或是调往辽东对战建奴,就算是将其困在某地恩养之,也好过其复起助贼,中原再次生乱啊。”
“永宁伯说得极是。可这与清丈王庄何干啊?”
“王爷,张诚设立军屯,可不是为了自己,正是因有众多饥民,以及袁、罗两部汰选下来的部众,都需要安置才如此为之。
可中原地方田地有限,惟有将撂荒的官田、民田征用,大力开设军屯,对分到军屯的饥民和袁罗部众,实行军事化管理,才能将目前局势稳住。”
张诚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周王,见他也在点头,才又继续说道:“但那些地主豪强们眼里只有利益,全然不顾国朝危亡,一心只想着守住自己的利益。
他们也不想一想,若是闯贼复来,田地还能是他们的么?莫说这些田地,怕是连自家性命都不保了啊!”
他这句话才一说完,周王朱恭枵肥硕的身躯猛然震了一下:“开封,开封不容有失。”
“王爷,只有彻底剿除闯逆、献贼等一众流寇,田地才能守得住。”
永宁伯张诚紧接着说道:“闯逆都已喊出‘三年不纳粮’的口号,诸多失了地的百姓对此趋之若鹜,奔走相告,纷纷往投闯逆,甚至出现开城迎闯逆的情形。
而朝廷却苦苦相逼,钱粮赋税催缴甚急,百姓种了地,到头来却仍是无粮可吃,所以才弃地不种,宁可远走他乡逃荒讨饭。
这种情形必须要有所改变,才能稳住中原局势,否则百姓离散,田地荒芜,开封又怎能守得住呀?”
“那……这又同王田有何干系?”
“王爷,我斗胆问一句,百姓又是谁的百姓?”
“这……”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日月所及之处,皆是我大明的田土,普天之下,无论身在何处,皆是皇上的子民。
既是皇上的子民,我等自当爱惜,今中原灾祸频仍,百姓深处苦难之中,我等若不加以救助。岂对得起皇恩浩荡。”
看到周王似乎已被自己说动,张诚打蛇随棍上地接着说起来:“王爷,张诚已上书朝廷与皇上,请免河南百姓三年钱粮赋税,好使百姓得以休养恢复,此举实为跟闯逆争夺民心。
为使中原百姓能与朝廷一心,共御闯献逆贼,就要让其能够吃上饭,能活下去才不会附贼,而为了达成此目的,除了开设军屯之外,我还要求各家地主给佃户们减租减息。”
“减租减息?”
“对,减租减息。”张诚解释道:“暂时让百姓们得些甜头,待中原局势稳定下来,咱们剿灭了闯献诸贼,这田地又不会长腿跑喽。到那时,军屯亦可裁撤,田地还是回到王爷名下,租息亦可恢复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