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皎然面上不显,指尖却在笏板上轻轻一划。中书侍郎一职空缺已久,若此时补上贾党之人,无异于在她身边安插眼线。
叹了口气,裴皎然神色淡然。她抬眸望向贾公闾,唇边浮起一丝浅笑:“贾相公体恤某,某感激不尽。只是中书侍郎一职关系重大,不知贾相公可有合适人选?”
闻言贾公闾捋须一笑,目光深邃:“老臣斗胆举荐淮南节度使韦睿,此人历任刺史、观察使,熟悉朝章国典,又久在地方,深知民生利弊。若调入中枢,必能辅佐裴相公,共理中书机务。”
殿角铜漏滴答声中,裴皎然眼角微跳,指尖在象牙笏板上轻轻一叩。韦睿此人确实是能吏,否则自己当日也不会选择和他合作。只是此前他归京述职之时,曾经多次登门拜访贾公闾,后又登门拜访她。此人如今立场不明,若是入中书省,岂是辅佐?分明是要在她身边安插眼线,分她权柄。
不等她开口,吏部尚书忽然出列道:“贾相此言差矣!韦睿虽在地方颇有政声,但中书侍郎需精通朝制典章,非外官所能轻任。依臣之见,不如从六部择选贤才。”
一旁的工部尚书立即附和:“正是!何况裴舍人执掌新令推行,若骤然调入外人,反易生掣肘。”
笑着看向二人,贾公闾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卷奏章呈交魏帝:“韦睿任淮南节度使期间,曾主持过在可控范围内废除淫祀,与裴相公此前所行颇有相通之处。若是由他出任中书侍郎,既能襄助裴相推行新令,又可协调地方与中枢之谊。”
内侍将奏章呈上御案。魏帝展开细看,眉头微动。
话音未落,工部尚书突然将笏板高举:“陛下,臣以为不妥!韦睿虽在地方有功,却从未涉足中枢机要。中书侍郎乃朝廷肱骨,岂能轻授?”
听着几人的话,太子眸光微动,却未立即开口。他对韦睿不算了解,只知晓韦睿虽非贾党核心,但是若入中书,贾公闾便多了一枚棋子。
此刻殿中已有窃窃私语声,不少目光投向裴皎然,似乎在等待她的反应。
殿内烛火忽地一跳,在裴皎然眸中映出两点寒星。她忽然明白了,这二人看似反对,实则是为贾公闾打掩护。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既显得举荐公允,又能试探各方反应。
魏帝的目光在几人之间游移,最后停在裴皎然身上:\"裴卿以为如何?\"
见此情形,裴皎然不急不缓地出列,“臣以为贾相公主意甚好。”她声音清越,在殿中激起一片低哗,“韦使君在淮南清丈田亩、整顿漕运,确是新政能臣。中书省正需这等干才。只不过……”她略作停顿,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贾公闾,“臣听说韦使君近日频繁造访贾相府邸,若入中书,恐有结党之嫌。”
此言一出,贾公闾面色微变,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笏板。
魏帝眼中精光一闪:“哦?竟有此事?”
闻问裴皎然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臣也是道听途说,不足为信。只是虑及朝堂清议,不得不提。”她抬眸直视魏帝,\"若陛下认为韦节度使堪当此任,臣自当竭诚相待,共理朝政。”
“裴相公即是道听途说而来,又怎能平白污某与韦使君。”贾公闾目露不满。
偏首看向贾公闾,裴皎然不疾不徐:“某只是陈述事实,贾相何必动怒?”她转向魏帝,躬身道:“陛下明鉴,臣绝无阻挠贤才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