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睿沉默片刻,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摩挲,茶水的温度透过瓷壁传来,却驱散不了他心底的寒意。他抬眼望向裴皎然,对方背对着他站在舆图前,紫袍在烛光下泛着幽深的光泽,仿佛与那山河融为一体。他的目光在烛火下闪烁不定,他缓缓放下茶盏,指节微微发白。裴皎然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指他心中最隐秘的权衡。
“裴相公深夜造访,想必不只是为了提醒下官吧?”韦睿抬起头,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声音低沉而谨慎。
裴皎然转过身,背对着舆图,月光与烛火交织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模糊而神秘的轮廓。“韦公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我的意思。眼下朝局动荡,一步错,满盘皆输。”
韦睿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一声:“裴相公是想让我倒戈?还是怕我抖露出你设计陷害濠州刺史一事?”
“呵。”裴皎然摇了摇头,缓步走回案几前,俯身撑在桌面上,目光如炬,“我只是给韦公一条生路。贾公闾野心勃勃,吴王根基不稳,你以为他们能成事?至于袁公台一死么,他死得其所。伏杀朝廷大员,又勾结叛军。陛下如何容他?”
韦睿心中一动,但面上不显,只是淡淡道:“裴相公如此笃定太子会赢?”
“陛下虽然偏爱吴王,但眼下太子之位稳固。吴王若想登基,除非政变。”裴皎然面上笑意渐深,“韦公莫不是要赌上一家老小的性命去做此事?”
韦睿的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节奏缓慢而克制,仿佛是在权衡着每一个字的重量。他忽抬眸,直视裴皎然:“裴相公,若我今日应了你,你能保韦家全身而退?”
闻言裴皎然唇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韦公若肯此时回头,我自会向太子陈情。毕竟……”她顿了顿,声音压低,“韦氏百年望族,何必与逆党同沉?”
韦睿沉默良久,忽然轻笑一声:“裴相公好手段。”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夜色中的宫城轮廓,缓缓道:“可贾公闾并非易与之辈,他既敢谋事,必有后手。若我此时倒戈,他岂会坐以待毙?”
挑眉望着他,裴皎然眸光一沉,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划过:“韦公这是要一条道走到黑?”
“非也。”韦睿负手而立,紫袍在夜风中微微鼓动,“只是某更相信眼见为实。太子虽居东宫,但陛下心意难测。裴相公今日之言,恕难从命。”
韦睿话音落下,屋内陡然陷入一片死寂。
摇摇头,裴皎然盯着他,眸中那点虚假的笑意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锋利的冷意。她缓缓放下茶盏,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叩,声音极轻,却像是某种信号,“韦公,当真不再考虑?”
她的声音依旧柔和,却透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韦睿道。
听着韦睿的话,裴皎然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