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廊庑下等候片刻,内侍终于前来回话谁陛下宣他进去。
韦睿整理好衣冠,将写好的奏疏小心折好塞入袖中。烛光下,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指微微发抖。这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即将改变命运的兴奋。
两仪殿内灯火通明,魏帝正伏案批阅奏章,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来。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魏帝,但韦睿依旧觉得面前的君王远比之前更憔悴。如今仿佛是强撑着身子,在维持最后的局面。
“臣诏书侍郎韦睿,参见陛下。”
魏帝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起来吧。听说你有机密要事禀报?”
韦睿直起身,却不急着回答。他先看了眼魏帝的脸色。眼下青黑,嘴角紧绷,显然已被积压的政务烦扰多时。
这是个好兆头。当皇帝感到疲惫时,往往更容易接受臣子的建议。
“臣见陛下宵衣旰食,实在忧心。”韦睿语气恳切,“中书省近日效率低下,是臣等失职。”
魏帝轻哼一声:“裴皎然不在,你们就乱成这样。”
这句话像一把小刀,精准地刺中韦睿心中最敏感处。他强压下那股翻涌而上的嫉恨,面上依旧恭敬:“裴相养病,臣等本该分担。只是……”他故意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听着魏帝不冷不热的声音,韦睿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奏疏双手奉上,“臣要举告中书令裴皎然,滥用职权,擅杀朝臣。”
内侍接过奏疏转呈魏帝。殿内一时寂静,只有灯花偶尔爆裂的轻响。韦睿低着头,却能感觉到天子的目光如刀般刮过他的脊背。
“擅杀朝臣?”魏帝翻开奏疏,语气中听不出喜怒,\"朕倒要听听,裴卿杀了谁,竟然需要中书侍郎深夜入宫密奏。”
韦睿心跳如鼓,却强自镇定:“回陛下,裴相虽奉诏休养,但中书省内仍有其心腹把持要务。臣任淮南节度使时,也为其所惑。同她合谋设局诛杀亳州刺史袁公台。”
袁公台三字入耳,魏帝似乎是想起什么来,眯着眼若有所思地看向韦睿。
“而且神策中护军李休璟,对此事内幕也知情。”
魏帝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李休璟?”
“臣不敢妄言。”韦睿立刻低头,“只是在去亳州的路上,李将军曾随行过一段时日。”
殿内忽然安静下来。远处传来更鼓声,已是二更天了。安静的殿内,韦睿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终于,魏帝将奏疏合上:“朕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这反应出乎韦睿预料。没有震怒,没有追问,平静得令人不安。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却见魏帝已重新拿起朱笔,显然是不愿再谈。
“臣告退。”韦睿只得行礼退出。
退出两仪殿,夜风拂过,韦睿才惊觉自己全身已被冷汗浸透。他回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殿宇,魏帝的身影映在窗纸上,依然伏案批阅奏章。
宫道幽深,韦睿步履蹒跚。方才的觐见完全偏离了他的预想。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低估了裴皎然在朝中的根基,更低估了魏帝的帝王心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