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娘,有些事,必须向您陈明。”
“大王自幼便与前西王殿下兄弟情深,殿下对他长兄如父。”
“更在紧要关头,倾力扶持,为他廓清迷障。”
“这份如山恩义,大王从未有一日敢忘。”
“因此,才于数年之前,便暗中布下人手,护卫在王娘与小王爷左右。”
“此心唯有护持,绝无半分恶意,更不敢惊扰王娘清静。此心,天地可鉴。”
若在往日,听得杨琇青那些“阿骧势大,恐难容有和,此名分上的嗣子”的挑拨,杨宣娇心中,难免疑窦暗生。
但经此一夜,亲眼见得军情局诸人,如何以命相搏,自尸山血海中,将她母子硬生生抢出,那点因猜忌筑起的心防,早已崩塌殆尽。
道理再简单不过:
若萧云骧心存半点恶意,昨夜只需冷眼旁观,她们母子必死于叛乱之中。
届时,他不仅去了心头之患,更得了讨伐神国、问鼎天下的绝佳名分,何乐不为?
何必如此大动干戈,暴露这经营多年、埋藏极深的暗线,甚至不惜折损宝贵的麾下精锐?
赵无忌似能洞悉她的思绪,未等她问,便续道:
“大王曾有严令,非到生死关头,危及王娘与小王爷性命安危,潜伏者绝不可妄动,更不可主动现身。”
“换言之,若非昨夜惊变,王娘与小王爷,或许终生,都不会知晓我等存在。”
他语声一顿,目光落在杨宣娇微颤的指尖,带着沉重的痛悔:
“大王与我等,虽早已洞察神王与东王之间嫌隙日深,势同水火。”
“却也万万不曾料想……江南、江北大营新破,肘腋之患方除,神王竟会如此迫不及待,行此等斩尽杀绝之事……”
“早知……早知局势崩坏至此,纵然拼着折损大半江南人手,也定要设法,先将大王的三位兄长,给抢出来……”
“此番……是我赵无忌判断失误,行动迟缓,辜负了大王重托……”
他抬手用力揉搓着脸颊,仿佛想将那刻骨的悔恨揉碎,声音里透着一丝罕见的疲惫与嘶哑:
“待回江城,我……我实不知,该如何向大王复命……”
厅内一时陷入沉寂,只余粗重的呼吸,与无声的悲恸弥漫。
忽而,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先前那放哨的年轻后生快步进来,低声禀报:“参谋长,阿庆哥和于嫂他们回来了。”
赵无忌三人,立刻起身迎出。
只见陈庆、于嫂一行约二十名军情局探员,正鱼贯入院。
身上带的硝烟血腥气,扑鼻而来。多人衣衫破损,沾满泥污与凝固发黑的血迹,面容憔悴疲惫,眼神却依旧锐利。
“报告参谋长!”陈庆上前一步,他左臂衣袖已裂开,露出包扎的布条,血迹已呈深褐,
“行动组全体撤回!无人掉队!”
赵无忌紧绷的脸庞,终于松弛几分。
他拍了拍陈庆未伤的右肩,目光逐一扫过于嫂和其他探员,声音微哑:
“好!好!都回来就好!辛苦了!我要为你们请功!”
“速去处理伤口,吃饭,歇息!”
他单独留下陈庆,细问城中情形。
陈庆汇报,他们最后撤离时,上京城已四门紧闭,全城大索。
派去营救萧云骧三位兄长的那个小队,依旧如石沉大海,生机渺茫。
而东王杨琇青及其满门的最终结局,依旧被混乱与封锁紧紧包裹,难知消息。
赵无忌默然听完,又低声道了句“辛苦”,让陈庆下去休整。
他这才转向一直紧抿着唇、面色苍白的杨宣娇,
“王娘,情形便是如此。”
“搜捕已经开始,此地虽偏,仍属神国腹地,距上京不过数十里水路,我们一行,目标不小。”
“我们在此,至多停留三日。”
“一则需等后方确切消息,二则也让兄弟们喘口气,处理伤势。”
“三日后,无论消息能否传来,我们都必须动身,西行,前往江城。”
杨宣娇默然,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她明白,这已是眼下最稳妥,也是唯一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