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迈步上到亭中,抬手掀开帘子,他没穿官袍,也不穿常服。很奇怪的衣服,前后系着软甲,束了袖口,软甲上的擦痕很新,袖子有污损的泥迹……
大冬天哪能看到这么多新鲜泥土粘在衣袍上,看起来就像刚去杀了人一样……
“剑。”
他本想直接坐下,可她就这么看着他。
“好好。”李贤听话地起来,将身侧的长剑放在她指的位置。“殿下自己随身携带匕首,却不许臣带剑。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许栀无语,“最后那话用在你自己身上比较合理。我啊,不像有的人那么武艺高强。一天当文官,一日当特务。”
他笑了笑,“就当公主殿下是在夸赞臣了。”
武艺高强对人,对自然环境就没那么容易。监察当多了摘不到这身份。辗转过来,辗转过去,这骊山皇陵的监工又当上了。
方才他正和少府勘测石源,少府常从不慎从一凝了雪的大石上滑倒,眼看就要摔下去,那底下全是堆砌的有棱角的利石。千钧一发之际,李贤拉住了他,还好常从是个正儿八经的文官,人很轻,只是折了下手臂,不然可能他们两人一并被乱石扎死也不知。
这时,许栀倒了杯茶放在案上,她本来要走,但还是没法回避焚书的事。
“我拘禁在宫这些时日,你父亲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为何又将焚书的事提了上来?”
李贤九死一生的回来,回来就看到她和父亲在谈事,她神色谦和,就算很不满也不曾打断他。
他想起了小时候。她虽然名义上和嬴政说,她是来府里找她,但根本目的却是问李斯未来具体的措施和打算。
就像现在,她又在问他爹在想什么?
她几日前说的是:不希望他父亲和他重蹈覆辙。
他觉得许栀在乎他父亲的死活远远超过了他。
“公主殿下这么关心我父亲,为何方才不亲口问他?”
“怎么问?”
许栀还在想是不是齐儒有谁和李斯有仇。
只见李贤盯着她,他也不避着她,摘了束在脑后的玄色布带,重新要系,可手抬不起来。
然后他垂下手,幽怨道,“臣看殿下和父亲相商之时,比对臣要和颜悦色得多,臣以为如何问都好。”
……
许栀觉得李贤就是那种他自己精神状态不好,也不会顾及他人的人。
她干脆也胡说八道,语气很是自然,“呵呵。你要我直接和他说,丞相你和我父皇因为焚书的事被被拴着骂了两千年,你不要去做这种事。你也最好不要有这个想法?”
“对了,我还想和你说,你儿子也知道这不好,因为他死得很惨,回头过来和我说,很多事做得不对,他很后悔。所以你告诉我你怎么想的?”
“我能这样说吗我?”
她嘴里说的是现代话,捏着嗓子,弯着眼睛朝他在笑。
摆明了她是在开玩笑。
李贤很少见到她这样。至少五年前她就再没有这样开过什么玩笑了。
他望着她,心底一处僵化已久的地方有些触动,不觉一笑。
……
许栀深吸一口气,她就差和他说,管好你爹这四个字。
“你还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