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雪还在下。
我站在老僧尸首前,指尖触到他右臂内侧那枚烙印时,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咬了一口。
衔尾之蛇,盘成圆环,蛇眼深处嵌着半枚残月——冰冷、诡异,像某种古老咒语的开端。
它不像是帮派图腾,也不像寻常罪犯留下的记号,倒更像是一场漫长仪式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系统启动:旧案索引宗卷对比——】
我在心中默念,掌心微汗。
大理智探协助系统向来精准,过往任何蛛丝马迹都能从浩如烟海的卷宗中找出关联。
可这一次……
【检索中……】
风穿过破庙残破的窗棂,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雪片落在我的肩头,未化,仿佛连天地都在屏息等待。
【结果:无匹配记录。】
我怔住。
不是“相似度低”,不是“暂无完整档案”——而是彻彻底底的“无匹配”。
仿佛这个标记从未在大唐律法所载的任何一桩旧案中出现过。
可它明明存在,烙在一个人的血肉之上,烙在一个精心策划、持续十余年的毒杀案主谋身上。
这不合理。
我缓缓合上手中卷宗,将那张崔倍连夜绘出的烙印摹图轻轻收入袖中。
纸角冰凉,贴着我的手腕,像一块沉入深潭的石。
“你以为只有我们?”老僧临死前的话再度浮现耳边。
不是求饶,不是忏悔,是警告。
我抬头望向殿外。
天光微白,村落仍笼罩在死寂之中。
昨夜揭穿骗局后,百姓跪谢如潮,可我知道,真正的黑暗才刚刚浮出水面。
那些白骨不会说话,但这枚烙印会。
它在等一个人读懂它。
可谁在掩盖它?
我快步走向大理寺临时设在村庙的文书房。
一路上,脚印在雪地上拖出细长的痕迹,像一道未解的谜题。
我需要更多线索——哪怕是最微小的异常。
翻开近三年所有涉及邪教、异端祭祀、民间蛊毒的卷宗,一页页过目。
系统自动标记出关键词:焚香、血祭、签文操控、幻术致疯……但没有一处提及衔尾蛇或残月符号。
我甚至调出了前朝旧档,连北狄萨满、西域祆教的图腾都逐一比对,仍一无所获。
更奇怪的是,每当我想深入查阅某位曾处理过类似案件的官员记录时,总会发现卷宗缺失,或是关键页被人用火灼毁。
不是虫蛀,不是年久失修——是人为的清除。
有人不想让人看见这些东西。
我的背脊泛起一阵寒意。
这不是普通的案子,也不是地方恶霸借鬼神敛财那么简单。
这背后有一只手,在历史的阴影里缓缓收拢,抹去痕迹,藏匿真相。
而我现在,正试图撬开一道被钉死的门。
“孙寺正?”崔倍推门进来,怀里抱着几幅新绘的草图,脸色有些发白,“你一夜没睡?”
我点头,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崔主簿,帮我查一件事——三年前,陇右道有一桩‘童子献祭’案,主审官是谁?卷宗现在何处?”
他一愣:“那案子……我记得被定为流民作乱,结案了。但卷宗……好像在转运途中遗失了。”
“遗失?”我冷笑,“又是遗失?”
他欲言又止,终是低声道:“有些案子,上面不让查。”
我盯着他:“你画过那么多图,见过多少隐秘?你说,有没有哪个符号,像这个?”我摊开摹图。
崔倍只看了一眼,手指猛地一抖,图纸几乎落地。
“你……见过?”我追问。
他摇头,又点头,声音压得极低:“我没见过实物……但我爹——我爹从前在刑部誊录时,说过一个传说。说有一群人,自称‘衔月之蛇’,不在明处,不在地下,而在‘律法照不到的缝隙’里。他们不杀人,却让律法杀人;他们不掌权,却让权臣替他们说话。”
我心头一震。
“后来呢?”
“后来……我爹再没提过。再后来,他疯了,总说夜里有人在他耳边念经,可他不信佛。”
我沉默良久。传说未必可信,但恐惧不会无缘无故。
若真有这样的组织,他们潜伏多年,操控信仰、制造恐慌、借刀杀人……那老僧不过是棋子之一。
而这枚烙印,是他们的印记,也是他们的挑衅。
我闭上眼,启动系统最后一项功能:【现场重建模拟】。
脑海中浮现出地宫结构、毒粉投放路径、签筒机关运作方式……忽然,一个细节跳了出来——老僧每日焚香的位置,恰好位于地宫密道通风口正下方,而香灰中检测出的成分,除了迷魂草,还有一种罕见的西域香料“夜昙粉”,此物遇热会释放微弱荧光。
也就是说……那香,不只是用来迷惑人心。
它是信号。
我猛地睁开眼,心跳如鼓。
衔尾蛇,残月,夜昙粉,通风密道……这不是犯罪,是仪式。
每一次杀人,都是一次献祭。
而他们,还在等下一个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