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祠堂后墙前,指尖还残留着那道刻痕的粗粝感。
蛇形缠绕残月,古篆“血”字如刀刻斧凿,深得不像是随手所为,倒像是某种仪式的开端。
风掠过耳畔,卷起几片枯叶,像极了那夜古寺外飘落的纸钱。
他们没走。他们在等。
而我不能再等。
回程路上,我一言不发。
李饼骑马随行,余光扫我:“你发现了什么?”
“一个标记。”我说,“不是警告,是邀请。”
他眸色一沉:“你想去?”
“不是我想,是我必须去。”我抬头看他,“他们用‘梦魇散’惑民,以香烛为媒,一步步蚕食人心。若再放任下去,下一个村子会中毒更深——甚至,变成祭品。”
李饼沉默良久,终于点头:“但你不能独自行动。”
“我不傻。”我笑了笑,“所以我找了吕四娘。”
吕四娘是江湖人,快意恩仇,刀尖舔血十余年,曾因一桩旧案与我结缘。
她认得几个黑道暗线,也知晓某些隐秘路径。
更重要的是——她不怕死。
三日后,我在城外破庙与她接头。
“你要进‘归墟堂’?”她眯起眼,刀疤从眉骨斜划至颧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可不是什么善堂,进去的人,十个里九个出不来。”
“所以我得变成他们的人。”我掀开斗篷,露出一身粗布黑衣,发髻已剪短,脸上涂了赭石与灰粉,稚气尽掩,只剩一双眼睛仍亮得惊人。
吕四娘上下打量我,忽然笑出声:“不错,三分像逃奴,七分像亡命徒。只要不开口说话,没人会怀疑你是女娃。”
“我不需要开口。”我握紧袖中匕首,“我只需要听。”
深夜,我们潜至城南废弃染坊。
据吕四娘线报,此处是“归墟堂”外围据点之一,专司传递密令、藏匿赃物。
坊内灯火昏黄,守卫轮值严密,每隔半个时辰换岗,口令暗语皆由铜铃三响起始。
“记住,进去后低头,少言,走路拖步,像被抽了筋的狗。”吕四娘低声嘱咐,“他们喜欢卑微的人,觉得那样的灵魂更容易被‘净化’。”
我深吸一口气,心跳如鼓,却强迫自己弯下腰,脚步踉跄地朝侧门走去。
守卫拦住我,刀锋抵喉:“口令。”
我哑声答:“三更雨,洗凡躯。”
是他。是吕四娘给我的答案。
守卫盯着我,目光如钩:“你是新来的?哪条线引荐?”
“北巷……张瘸子。”我低着头,声音发颤,却刻意夹杂一丝乡音。
他冷笑:“张瘸子上周就被带去‘归墟’了,你还提他?”
我心头一紧,冷汗滑落脊背。
糟了。
他一把揪住我衣领:“说!谁派你来的?”
我脑中电转,系统瞬间弹出提示:
【官场关系指南启动】
【检测到当前据点隶属‘刑部工造司’旧档管辖范围】
【关联人物:原工造司匠首赵九章,三年前因私贩染料被贬,现为归墟堂外围‘执火人’】
【弱点:极度忌讳他人提及‘蓝矾失火案’】
我猛地抬头,声音陡然变冷:“赵九章没死,你们却把他当成祭品扔进了井里——那口井底下,还埋着蓝矾的灰。”
守卫浑身一震,手松了半寸。
“你……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比你想的多。”我压低嗓音,“也知道你们每月初七都要烧一坛‘净心膏’,可那膏里根本没加龙脑,全是曼陀罗熬的毒——你们自己也在吃幻药,却不自知。”
他眼神剧烈晃动,迟疑片刻,终于松手:“进去吧……别乱看。”
我低头走入坊内,双腿仍在发抖,可嘴角已悄然上扬。
成了。
染坊深处,烛火幽幽,墙上挂着一幅巨大壁画:蛇绕残月,血字当空。
十几个黑袍人跪地诵经,口中念着诡异咒语。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甜腻的香气,闻久了让人头晕目眩。
我混在人群后方,不动声色开启系统:
【现场重建模拟启动】
【时间线梳理中……】
【证人问询辅助:建议关注左三戴铁链者,其手势频率异常,疑似内部叛徒或双重身份】
我正欲记下线索,忽听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人踱步而来,身披玄色长袍,袖口绣金线,步伐从容,嘴角含笑。
来仲书。
邱庆之的左膀右臂,表面清廉御史,背地却与邪教勾结。
他曾多次干扰大理寺办案,如今竟亲临此地?
他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我身上。
停顿了一瞬。
“这位兄弟,”他轻声道,“面生得很。”
我低头,不语。
他走近一步,气息逼近:“你……是从漠北来的?”
我的心跳几乎停滞。
孙豹曾被俘于漠北,这是我编造身份时特意避开的话题——他是我哥哥,可这段记忆已被系统篡改,连他自己都不记得细节。
可来仲书……怎么会知道?
他笑了,声音温和:“别怕。我只是……想帮你找到回家的路。”
烛光摇曳,他的影子拉得极长,像一条缓缓游动的蛇。
我攥紧拳头,指甲掐入掌心。
他知道的,或许比我想象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