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赦云接过来,打开喝了一口,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有点…不习惯。”是的,他也跟着来了,如今他是这一代的博爷,尽管还想留在村子里,可是肩上的担子已经不允许他停止。
“嗯?”陆九川看着他。
“太吵了。也…太挤了。”金赦云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在草原上,觉得心口堵得慌,但天地是宽的。回到这里…反而觉得更堵了,无处可去的感觉。”
陆九川明白他的感受。那不是对环境的不适应,而是心境的落差。博爷的死和那份沉重的托付,像一副无形的枷锁,套在了这个原本心高气傲、只关心自己和妹妹的男人身上。
“博爷…他看人很准。”陆九川靠在窗边,看着窗外,“他把村子和人托付给你,不是因为你多有能力,或者多善良。或许是因为,他在你身上看到了他自己曾经有过的…那种‘守护’的冲动,只是你自己还没发现。”
金赦云猛地转过头,眼神锐利地看着陆九川。
陆九川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说:“村子搬迁是大事,不急在一时。等我们从西边回来,我帮你。曾坤他们家在这方面也有人脉和资源,能找到水草好的地方。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金赦云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松动了一下,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啤酒罐,良久,才低声说:“…谢谢。”
“谢什么。”陆九川拍了拍他的肩膀,“博爷走了,但我们还在。有些担子,得分着扛。”
两人没有再过多交谈,只是默默地喝着啤酒,看着窗外不夜的都市。一种男人之间无需多言的默契与安慰,在沉默中流淌。金赦云肩上的重压,似乎因为这句承诺,稍稍减轻了一丝。
休整了数日,签证机票终于落定,所有的装备也再次检查完毕。
出发的前一晚,陆九川独自一人,将博爷临终前交代的那些碎片化信息,仔细地、一遍遍地整理记录在一个皮质封面的笔记本上。每一个词,都沉甸甸的,带着血的警示和冰的寒意。
他合上笔记本,目光扫过角落里安静的石函和生机勃勃的崖柏。
这一次,不再是探索,而是征程。
目标是那片吞噬了博爷性命、隐藏着古老恐怖与秘密的——花剌子模沙海。
夏日的风从窗口吹入,带着都市的余热,却仿佛已经裹挟来了遥远西域的沙尘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