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加密的邮件,瞬间从沪市发出,分别飞向了华府和慕尼黑。
“请查收邮件。”
科恩和迈耶都向身旁的助理示意了一下。
几秒钟后,两人的助理都将刚刚打印出来的邮件内容,恭敬地放在了他们面前。
邮件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几行字,措辞也十分谦逊,像是外行人的提问。
科恩拿起了第一份。
【致科恩先生团队:
关于GE公司专利号为US-xxxxxxx的‘高温叶片冷却通道’专利。我方技术人员在查阅初期资料时发现,德意志亚琛工业大学在1999年左右,似乎有一位叫KRichter的教授,发表过一篇关于层流冷却模型的论文。我们能力有限,无法找到原文。不知贵方能否从这个方向入手,调查一下该专利申请时,是否存在‘现有技术未充分披露’的可能性?】
科恩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亚琛工业大学?KRichter?这都什么跟什么?一个华国公司的技术员,连原文都找不到,就凭“似乎”、“好像”这种词,就想挑战GE核心专利的有效性?
这简直是外行指导内行,可笑至极。
他压下心头的不快,看向了第二条指令。
【致迈耶先生团队:
关于西门子公司专利号EP-xxxxxxxx和EP-xxxxxxxx。我方财务人员在整理行业资料时,偶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西门子在欧洲专利局的年费缴纳记录似乎存在一些不连贯。这两项专利的第十年和第十五年续费,是否完全符合《欧洲专利公约》关于权利恢复的程序规定,尤其是在‘已尽到应有注意’这一条款的解释上?建议贵方可以核实一下最原始的缴费凭证和状态变更卷宗。】
迈耶看完,差点没气笑出来。
查缴费记录?
天底下有这么打专利官司的吗?这是在把他们欧洲最顶尖的专利律师,当成是查税的会计吗?
“秦先生,”科恩终于忍不住了,他推了推眼镜,语气中带着一丝克制的傲慢,“我必须提醒您,专利诉讼是一项极其严谨和专业的工作。我们尊重客户的意见,但我们更相信自己的专业判断。这种基于‘感觉’和‘猜测’的调查方向,很可能会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和资源。”
迈耶也在另一端附和道:“是的,秦先生。我们的对手是GE和西门子,我们必须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核心的技术攻防上,而不是这些……旁枝末节。”
他们的话语很客气,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你一个外行,别来指挥我们内行。
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张伟和红星的几个高管,都觉得秦奋这个指令提得有些……草率了。
秦奋却没有丝毫的动摇,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屏幕。
“我理解各位的专业性。但我同样相信我们技术团队的直觉。”
“我不需要你们立刻给出结论,我只需要你们去查证。”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不容置疑。
“这算是我的一个个人请求。去查,所有的费用,由我个人承担,不走公司的账。”
话说到这个份上,科恩和迈耶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客户是上帝,尤其是一个愿意为自己的“直觉”一掷千金的上帝。
“好吧,秦先生。既然您坚持。”科恩耸了耸肩,“我们会安排实习生去处理这件事。现在,我们还是来讨论一下更有价值的……”
“叮——”
就在这时,科恩的助理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将一份刚刚从资料库里翻出来的微缩胶片和一份文件放在了他面前。
“老板,您要的……关于亚琛工业大学1999年的那篇论文,我们找到了。还有……这是GE那项专利申请时的全部原始卷宗。”
科恩不耐烦地戴上阅读器眼镜,将胶片放了进去。
屏幕上,一篇布满德文和复杂公式的论文浮现出来。
科恩的目光随意地扫过,但当他看到论文中的一张核心模型图时,他的眼神凝固了。
他猛地摘下眼镜,又拿起另一份GE的专利文件,将两张图纸并排放在一起。
“这……这不可能……”
科恩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他反复比对着,脸上的表情从轻视,到错愕,再到震惊,最后化为一片骇然。
几乎是同一时间,在慕尼黑。
迈耶的助理也将一份古老的缴费凭证复印件和一份标注着日期的内部财务备忘录放在了他面前。
“迈耶先生,您看,西门子财务部在那一年确实进行了系统升级,但时间是在他们专利费逾期后的第二个月。而且,这里有他们同期支付给另一家律所的上百项其他专利的续费记录,唯独缺了这两项……”
迈耶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会场死一般的寂静。
视频墙上,两位世界顶级的律师,在这一刻,仿佛被施了定身法,脸色苍白,冷汗涔涔。
三十秒后。
大卫·科恩第一个回过神来,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秦奋那张平静的脸,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他拿起麦克风,之前所有的傲慢和从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微微发颤。
“秦……秦先生……”
“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秦奋看着屏幕中那两张写满骇然的脸,缓缓端起了面前的茶杯。
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吹了吹漂浮的茶叶,然后,将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