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
秦奋套房的门铃,被轻轻敲响了。
节奏是两短一长,这是他和田中健约好的信号。
秦奋亲自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田中健。而在他的身后,还跟着另外两个人。
一个是来自法兰西博雷尔自动化公司的代表,皮埃尔·博雷尔。另一个,则是来自高丽LS产电的代表,朴志勋。
这几位,都是秦奋昨夜用系统扫描出来的,被标准霸权压制得最狠的“同类人”。
“秦先生,打扰了。”田中健侧身,为他介绍,“这位是法兰西的博雷尔先生,这位是高丽的朴先生。我们都想和您聊一聊。”
“欢迎,请进。”秦奋将他们迎了进来。
套房的客厅里没有开主灯,只留了几盏柔和的落地灯,气氛私密而安全。
这里没有媒体,没有监听,更没有西门子和GE的眼线。
只有一群在标准霸权下或多或少都喘不过气的“受压迫者”。
气氛有些微妙的凝重。
众人落座后,没有人先开口。牵线的田中健也只是保持着沉默。
他们都在等秦奋。
秦奋给每人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在了他们的对面。
“感谢各位深夜到访。”他环视了一圈,目光在每个人脸上一一停留,“我想,田中先生应该已经把情况和两位说明了。今天,我们能坐在这里,说明我们面临着一个共同的困境。”
法兰西的代表博雷尔是个急性子,他率先开口,带着一丝愤慨:“秦先生,田中说得没错。GE和西门子那帮人,简直是强盗!他们那份草案我看过,里面关于特种电机绝缘等级的要求,完全是在偏袒他们自己使用了十几年的老技术,对所有采用了新复合材料的电机都构成了歧视!”
高丽的朴志勋也点点头,沉声道:“我们公司在变频节能技术上投入巨大,产品性能优异,但每次在欧洲申请认证,都会被他们以各种‘非核心’的参数标准卡住,拖延半年甚至一年。他们想扼杀的,根本不止是红星。”
抱怨的闸门一旦打开,就停不下来。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着一部被标准霸凌的血泪史。
秦奋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直到他们的情绪稍稍平复。
“所以,各位。”秦奋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今天,他们能用精心设计的规则来扼杀红星的‘天狼星’技术,那么明天,他们就能用同样的手段,来扼杀你们正在研发的新产品。”
他向前探了探身子,目光锐利。
“我们的敌人,从来不是彼此。我们的敌人,是那个陈旧、僵化、只为少数巨头服务的规则本身!”
这句话,瞬间击中了所有人的痛点。
博雷尔和朴志勋的眼神都亮了起来。
“秦先生,你说我们该怎么办?”田中健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我们这几家公司加起来,在委员会里的票数也远不及他们。正面硬碰,无异于以卵击石。”
“没错,所以我们不能硬碰。”秦奋早就想好了对策。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一支笔。
“我提议,我们结成一个‘非正式’的联盟。”
“在明天的会议上,大家不需要公开站出来支持红星,这会把你们推到风口浪尖。我们要做的是,在关键时刻,从各自专业的角度,共同质疑那份旧草案的‘公正性’和‘普适性’!”
秦奋在白板上写下“公正”两个字。
“比如,当他们阐述草案的技术优势时,博雷尔先生,你可以站起来,提问为什么草案对新型绝缘材料的测试标准如此苛刻和不公。”
“田中先生,你可以质疑,为什么动态响应测试协议,完全忽视了非晶态合金材料的物理特性。”
“朴先生,你可以质问,为什么整个标准框架,对于新兴的变频节能算法只字不提,是不是要将未来的技术进步排除在外?”
秦奋放下笔,转身看着目瞪口呆的三人。
“我们不攻击人,不攻击公司。我们只攻击这份草案。我们不直接支持红星,我们只呼吁建立一个更公平、更开放、一个真正‘面向未来’、‘基于实际性能’的新标准框架。”
“我们要让委员会主席,让所有中立的委员看到,反对这份草案的,不止是红星一家。而是所有被现有体系压迫,渴望创新和公平竞争的力量!”
客厅里一片寂静。
田中健、博雷尔和朴志勋面面相觑,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撼。
这个策略太高明了!
它完美地绕开了直接对抗,将一场针对红星的围剿,转化成了一场关于“程序正义”和“技术未来”的辩论。
他们不需要承担支持红星的政治风险,只需要站在“为技术发展疾呼”的道德高地上,就能精准地打击到敌人的要害。
一个松散但目标高度一致的“非正式联盟”,在这一刻,悄然形成。
不需要盟约,不需要誓言,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就已足够。
当三位代表悄然离开时,秦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棋盘上,最重要的几颗棋子,已经按照他的设想,落在了最关键的位置。
明天下午的会场,将会比西门子和GE预想的,要精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