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做到了。

凭借着超高刚性的结构，近乎完美的传动效率，以及对切削物理模型的精准控制，它在切削时产生的绝大部分能量，都用来剥离金属，转化为热能的部分被降到了最低。

因此，它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的冷却液。

这种举重若轻的从容，比任何咆哮和嘶吼，都更具说服力。

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人再去关注那个被白雾笼罩的“奥林匹斯”了。

几乎所有来自波音、空客、劳斯莱斯、普惠等顶级航空制造企业的专家、工程师，全都自发地聚集到了红星集团的展台前。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伸长了脖子，死死盯着大屏幕上的每一个细节，生怕错过一帧画面。

这里，俨然已经成了整个展会的技术交流中心。

“你们注意到了吗？它在进行小半径转向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速度损失。这意味着它的伺服电机和控制系统的动态响应速度，至少比我们目前使用的顶级系统快了30%以上！”一位来自空客公司的秃顶老人，指着屏幕上的刀路轨迹，语气激动地对同伴说。

他的同伴，一位来自波音的资深工程师扶了扶眼镜，沉声道：“不只是动态响应。你看它的震动抑制，在如此高的切削负载下，导轨的震动数据居然还能稳定在0.1g左右……这简直是……是物理学上的一个奇迹。我无法理解它的机械结构是怎么吸收掉这些能量的。”

“还有它的能耗，你看功率曲线，全程稳定在30千瓦以下，只有对面的一半多一点。这意味着更低的运营成本，对于我们这种需要24小时不间断生产的企业来说，这个优势太大了。”

“这不是优势，这是代差。”菲利普·琼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到了人群里，他看着屏幕，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语调，缓缓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我们正在见证一个新时代的开启。”

他的话音不高，却让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明白他这句话的分量。

杰克·斯特林站在自己冷清的展台前，听着远处传来的阵阵惊叹和低语，那些话语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刺进他的耳朵。他的脸色铁青，拳头在身侧紧紧地攥着，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他身边的首席工程师满头大汗地盯着控制台，调整着参数。

“斯特林先生，对方的速度太快了，我们……我们要不要也提高一点进给？”他颤声问道。

“然后让刀具断在里面吗？”斯特林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眼神冰冷，“稳住！按我们自己的节奏来！我不管他有多快，最后的精度才是决定一切的！我不信他们的精度能比我们更高！”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快，不等于好。在精密制造领域，稳定和精度，永远是第一位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个小时……

一个半小时……

下午四点五十分。

大屏幕左侧，“奥林匹斯”的加工进度条显示为【92%】。它正在对最后几个叶片，进行最后的精细修整。这个过程极其缓慢，刀具如同蜗牛一般，小心翼翼地在叶片表面划过，以确保最终的光洁度和尺寸。

就在这时。

右侧的大屏幕上，“昆仑”的加工进度条，悄无声息地跳到了【100%】。

紧接着，那根高速旋转的主轴，没有丝毫的迟滞和摇晃，平稳而迅速地减速，然后……安静地停了下来。

加工仓内的照明灯光，由高亮模式转为柔和的观察模式。

工作台缓缓旋转，将那个已经完全成型的、闪耀着金属光泽的整体叶盘，完美地呈现在了高清摄像头前。

它，提前完成了。

整整提前了近四十分钟。

当“昆仑”主轴停止的那一刻，整个麦考密克会展中心，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已经停工的“昆仑”，和那个依然在小心翼翼打磨的“奥林匹斯”上。

一快一慢，一静一动。

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杰克·斯特林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他死死咬着牙，英俊的脸庞因为极度的不甘和愤怒而微微扭曲，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出了难看的表情。

他输了，至少在效率上，输得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