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们进行第二个推演。”经济学家的目光扫过全场，“同样是假设，可控核聚变技术成功商用。当世界上最主要的能源，不再是需要从特定地区开采、由特定航道运输的石油，而是可以从海水中廉价提取、在本地生产的聚变能时，会发生什么？”

“石油的战略价值将一落千丈，从工业血液，降级为普通的化工原料。那么，与它深度绑定的米元，其全球结算的核心地位，也将被釜底抽薪。”

“建立在‘石油-米元’体系上的金融霸权，地基被抽空了，还能稳固吗？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宋老坐在椅子上，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作为一个纯粹的科学家，他过去思考的，是如何提高等离子体温度，如何延长约束时间。他从未想过，自己毕生追求的技术，背后竟然牵动着如此庞大、如此凶险的全球博弈。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王院士，发现这位老前辈的脸色同样苍白，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一个新的能源时代，必然会催生一个新的金融与货币时代。”经济学家最后总结道，“当旧的体系动摇，新的体系建立之前，必然会出现一个权力真空期。而那个时候，掌握着新一代能源技术的国家，将有机会，从一个现有规则的被动参与者，转变为未来新规则的核心制定者之一。”

“这，才是这项技术背后，最深远的战略价值。”

“砰！”

一声轻响，是陈部长的茶杯被重重放在了桌上。

他站了起来，面色严肃到了极点。

“好了，两位专家的推演，已经把问题说得很清楚了。”

他环视全场，从激动的军方代表，到震撼的科学家，再到沉思的经济学家，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机遇，是千载难逢的。一旦成功，华国将获得能源自由、战略自由，甚至有机会参与重塑未来的世界秩序。这等于一举解决了我们发展道路上最核心、最致命的几个瓶颈。”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沉重，“风险，同样是前所未有的。”

“在座的各位，都是各自领域的顶级人才，没有人会天真地以为，当今世界的‘旧日王权’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把他们赖以生存的根基给挖掉。他们会心甘情愿地走下王座吗？”

“绝无可能！”军方那位张将军冷哼一声，接过了话头，“从我们立项开始，到实验室出现突破性进展，再到建立第一个示范性工程……在每一个阶段，我们都将面临来自外部的、无所不用其极的打压和破坏。”

“技术上的封锁、经济上的制裁、舆论上的抹黑、甚至……是物理上的清除。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这不仅仅是一场技术竞赛，这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殊死决战。”

这番毫不掩饰的话，让会议室里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机遇与危机，光荣与荆棘，像一枚硬币的两面，清晰地呈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选择，意味着踏上一条通往至高荣耀的、充满艰险的道路。

放弃，则意味着甘于现状，继续在别人制定的规则下，小心翼翼地谋求发展。

“我同意张将军的判断。”陈部长沉声道，“这份风险，巨大无比。但这份风险，国家必须承担，也愿意承担。”

他的目光坚定如铁。

“因为我们退无可退。不前进，就是倒退。在历史的大势面前，不主动去成为执棋者，就只能永远当一个随时可能被牺牲的棋子。”

“今天的会议，我们达成了两个共识。”

“第一，科学共识。秦奋同志提供的这份理论框架，具备颠覆性的潜力，值得我们倾尽全力去探索和验证。”

“第二，战略共识。这项技术，是足以颠复现有全球秩序的‘屠龙之术’。我们必须以最高级别的战略决心，来面对它带来的机遇和挑战。”

陈部长深吸一口气，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我宣布，即刻起，以‘高密度场箍缩’理论为核心的‘普罗米修斯’计划，提升为国家最高优先级战略工程。成立专项领导小组，由我亲自担任组长。”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会议室的门外，仿佛已经穿透了层层阻碍，看到了远在沪市的那个人。

“不过，在这一切开始之前，我们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需要解决。”

他看向自己的秘书，下达了指令。

“立刻给我安排行程，我要去沪市。越快越好。”

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了依然处在巨大震撼中的宋老身上。

“宋老，你跟我一起去。作为红星集团的首席科学家，也作为我们的技术顾问。”

“这一次，我们要见的，不是一份冷冰冰的数据，而是这份数据的创造者。”

“我们，必须要见到秦奋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