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风反抗军审讯室内发生的一切,那一声声鞭响、一次次烙铁的灼烧、十四行诗疯狂的逼问、维尔汀绝望的呻吟与坚持……所有残酷的细节,都通过那架悬停在基地外高空的、幽灵般的厄普西隆隐形无人机,清晰地、实时地传输回了南极基地,呈现在利布拉私人房间的巨大屏幕上。
利布拉慵懒地陷在柔软的沙发里,猩红的眼眸倒映着屏幕上血腥的画面。她手里摇晃着一杯殷红如血的酒液,嘴角最初还挂着一丝戏谑和期待的弧度。看到维尔汀被折磨,看到她众叛亲离,看到她痛苦不堪——这本该是她最乐见的场面,是她无数次在脑海中预演过的、对那个屡次让她吃瘪的司辰的完美报复。
然而,随着酷刑的升级,随着维尔汀一次次在剧痛中坚持“我是维尔汀”,随着十四行诗彻底失控举起匕首……利布拉嘴角那丝弧度渐渐消失了。
她预想中的快感并没有如期而至。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让她极其不舒服的……憋闷感。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呼吸都变得有些滞涩。尤其是当看到维尔汀被烙铁烫得几乎昏死,却依旧不肯改口时,她的手指甚至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屏幕上,维尔汀那双灰眸中彻底熄灭的光亮,比任何惨叫声都更刺眼。
“啧……”利布拉烦躁地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试图压下心中那点不合时宜的异样,“真没劲!这就扛不住了?我还以为多硬气呢!”
她试图用惯常的嘲讽来伪装自己,但目光却无法从屏幕上那个破碎的身影上移开。当看到云茹等人闯入,阻止了十四行诗的致命一击,并开始讨论如何利用“假维尔汀”攻打阿拉斯加时,利布拉的心情更加复杂。
一方面,她乐见焚风内讧,乐见维尔汀被当成棋子利用;但另一方面,一种莫名的焦躁感却挥之不去。
“哎呀!我到底在想什么?!”她猛地将酒杯摔在地上,玻璃碎片和酒液四溅,仿佛想用这种方式摔碎心中那丝荒谬的“难受”,“维尔汀被这样折磨,才是我最想看到的!对!就是这样!她越惨越好!这才有趣!”
她强行否定着内心那一点点萌芽的、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怜悯,试图用愤怒和扭曲的兴奋来掩盖。
……
与此同时,非洲焚风基地。
经过医疗舱不情不愿的紧急救治,维尔汀的外伤勉强愈合,但内里的创伤和心灵的疲惫却无法抹平。她刚被推出医疗舱,早已等在门口的云茹便冷着脸,一把将她从移动病床上拽了下来!
“呃!”维尔汀踉跄一步,差点摔倒。
云茹没有丝毫怜悯,直接薅住她银灰色的短发,粗暴地拖着她,如同拖着一件货物,径直走向戒备森严的战争工厂。
一路上,维尔汀被迫看到了基地焕然一新的军备。一队队焕然一新的焚风铁骑兵迈着整齐的步伐巡逻,庞大的战争工厂里,崭新的、流线型更强、炮管更粗的主战坦克正在下线,空中还有新型战机呼啸而过……短短几天,焚风反抗军确实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甚至超越原有的实力。
但这繁荣和强大,此刻在她眼中却显得如此冰冷和陌生。
云茹将她拖到一辆涂装着危险骷髅标志、体型庞大、充满了自毁性疯狂气息的重型卡车前——AdAN(疯子)自爆卡车。
云茹猛地将维尔汀摔在冰冷的卡车轮胎旁,掏出配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接顶住了维尔汀的额头,眼神冰冷彻骨:
“听好了!你这个厄普西隆的走狗!我们要攻打阿拉斯加要塞了。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维尔汀吗?现在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她的语气充满了讥讽和不容置疑:“你想活命,就乖乖坐上这辆车的驾驶位!把它开到阿拉斯加要塞的正门口!吸引所有守军的火力!为我们的真正进攻打开缺口!听明白了吗?!这是你唯一的价值!”
额头被枪口硌得生疼,但维尔汀的心已经麻木了。她艰难地用手支撑起身体,抬起头,看着云茹那充满厌恶和算计的眼神,看着周围士兵冷漠怀疑的目光。
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湮灭。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而平静,甚至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认命:
“好的……云茹姐……我明白了。”
维尔汀那一声“云茹姐”,如同最尖锐的针,狠狠刺入了云茹被篡改认知后敏感而愤怒的神经。
她猛地转身,眼中怒火爆燃,一脚狠狠踹在维尔汀刚刚愈合不久的肩膀上!
“呃!”维尔汀痛得闷哼一声,再次跌倒在地。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用这种拙劣的把戏自证身份吗?!”云茹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尖利,“还有!只有真正的维尔汀才有资格这么叫我!你这个窃取她记忆的冒牌货!你不配!永远都不配!!”
说罢,她竟然朝着维尔汀的脸上,极其侮辱性地啐了一口唾沫,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大步离开去指挥部队,仿佛多看她一眼都会玷污自己的眼睛。
脸上冰凉的触感和火辣辣的疼痛,远不及心死的万分之一。维尔汀艰难地用手背擦去污迹,默默地、一点一点地爬了起来。她踉跄地走向那辆庞大的AdAN自爆卡车,如同走向自己的刑场。
爬上高大的驾驶室,她看到十四行诗、菲因、阿丽兹等人正从兵营方向走来,他们全副武装,神情肃杀,正在做最后的战前准备。
维尔汀的目光贪婪地掠过每一张熟悉的脸庞,心中有无尽的话语想要倾诉,有无尽的委屈想要宣泄……但最终,她只是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谁又会想和一个“害死”了真正维尔汀的“间谍”说话呢?
她深吸一口气,拉过安全带,仔细地、甚至有些郑重地将卡扣插入插销,然后,用力将多余的带子缠绕了好几圈,死死地打了一个再也无法轻易解开的死结。这个动作,宣告了她赴死的决心——她从未想过要活着回来。
两小时后……
焚风基地的超时空传送仪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巨大的能量光柱冲天而起!混编第一远征军的主力部队,连同那辆承载着绝望使命的自爆卡车,瞬间消失在非洲大陆,被投送到了冰天雪地的阿拉斯加!
正如利布拉所“承诺”的,阿拉斯加要塞外围的防御异常空虚,只有零星的小股部队和自动防御设施。
云茹毫不迟疑,立刻下令:“启动最大范围信号抑制震慑!激活所有心灵压制型神秘术武器系统!全军突击!夺回要塞!”
强大的干扰波和专门针对心灵能量的神秘术场瞬间扩散开来,焚风部队如同潮水般向要塞发起了冲锋!
然而,留守的厄普西隆部队虽然人数稀少,却展现出了惊人的顽强和战斗素养。
他们依托坚固的城防工事和强大的定点防御武器,构成了密集的火力网,将焚风先锋部队死死压制在要塞大门之外,寸步难行!伤亡开始出现。
就在这时,一直静静待在阵后等待时机的维尔汀,知道轮到她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远处那些正在奋力作战、却对她视若无睹的“战友们”,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然后猛地踩下了油门!
AdAN自爆卡车发出狂暴的轰鸣,如同一头挣脱枷锁的钢铁巨兽,义无反顾地冲出焚风阵线,朝着厄普西隆军最密集的火力点、朝着那扇紧闭的要塞大门,疯狂冲去!
卡车高速掠过焚风的前线指挥所。正在观察战况的云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这辆冲向死亡的单车。就在卡车驶过的瞬间,驾驶室里那个身影——那坚毅的侧脸,那银灰色的短发,那熟悉得刻入骨髓的轮廓……
仿佛一道闪电劈开迷雾!云茹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一个荒谬绝伦、却又让她心脏几乎停跳的念头猛地炸开!
“维尔汀?!她……她怎么会在自爆卡车里?!!”
几乎就在这个疑问产生的瞬间,她感到脑海中某个一直存在的、扭曲的认知滤镜,如同玻璃般骤然碎裂!信号抑制和心灵压制武器的双重作用,阴差阳错地、极其暴力地干扰并破除了阿尔卡纳那本就与厄普西隆科技存在冲突的心灵扰乱术!
真实的、未被篡改的记忆如同开闸洪水般汹涌回归!
她想起来了!全部想起来了!
想起维尔汀是如何被俘后归来!
想起她们是如何因为虚假的记忆而怀疑她、审讯她、折磨她!
想起自己是如何冷酷地下令将她当成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