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大力大病初愈后,彻底放弃了祖传的旧工艺,专心学习烧制新陶器,虽然他的身体已大不如前但至少保住了性命,还能靠手艺养家糊口,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然而,并非所有故事都有圆满的结局,就比如那位已油尽灯枯的周寡母,终究没能等到新陶器卖钱的日子,在一个安静的夜晚,她溘然长逝,留下一双还很懵懂的儿女,经村里族老商议后,将他们交由一户无子的远亲抚养。
徐景行与师父慧圆禅师,在他走后为她诵经超度,心中更是对她充满了怜悯,然而她的身体状态以及精神状态,实在太差了,就算徐景行他们插手强行救她性命,也难以长久,一旦他们离开陶窑村,一切还是会重归原点。
除了她外,村里还有几位经年且铅毒已深入骨髓的老陶工,他们即便不再接触毒物,身体的衰败也已不可逆转,徐景行能做的,也仅是为他们缓解病痛,想恢复到完全健康的状态,已是奢望。
当然,最令徐景行无奈的还是村里极少数思想顽固的村民们,他们固执的认为新陶器不正宗,拒绝改变,哪怕村长严令禁止,他们也会偷偷使用旧法,令人扼腕。
经过多月的艰辛努力,徐景行目睹了陶窑村的缓慢转变,也见证了其中个体的康复与逝去,他的心境,更是在这次的纷杂经历中得到沉淀,对生命的常态,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眼看陶窑村已步入新的轨道,虽然前路仍需村民们自己去努力,但至少他们已得徐景行他们指明方向,如此,慧圆禅师便觉得他们与此地的缘法已暂了,为了不惊动太多人,在一个清晨,他带着徐景行悄然开启了行程。
然而在出村之时,他们还是遇到了那几个最早跟随他们学习新制陶法的年轻村民,他们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纷纷跪下磕头致谢,徐景行上前扶起他们,最后开口叮嘱道:“记住此法,勤加改进,更要照看好自家身体,莫要再走老路。”
毕竟改变是需要时间的,让一个村庄改变沿袭数百年的生存方式,绝非一朝一夕就能成功,就算徐景行给出了可行的替代方案,也要村民们后续发自内心的接受才行,稍有不慎,就会全盘皆输,需得重新再来。
当然,这是后事,陶窑村以后具体如何,就看村里的村民们心中是如何权衡利弊的,毕竟新陶的卖价,始终要低于有毒的旧陶,若他们战胜不了自己心中的贪欲,最后还是会走上老路。
走出陶窑村后没多久,徐景行最终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曾经那个被暮气和病痛笼罩的村庄,那里,似乎已重新焕发出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生机。
近四个月的时间,他在那里体悟了最真实的病苦,也见证了生命的脆弱与坚韧,更实践了慈悲与智慧的结合,明白了生命的常态就是苦乐交织、遗憾与希望并存,他的菩提心,经过这红尘百态的淬炼后也变得通透了些许。
然而接下来,他要面对的,却是人生最沉重的课题,那就是生、老、病、死这四大苦中的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