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烟火年年
◎“她的婚事就是我的婚事”◎
江晨风见时桑点头如捣蒜,看出来她还是更想住在恒山家园,又听到江辞深那番话,深信不疑,逐渐放心很多,便不再勉强她。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秦楠跟江晨风提起下周有个老同学要过生日,应该准备什么礼物合适,话题的焦点终于从时桑身上移开,她也乐得自在。
彼时,自己前面的几盘菜都已经吃腻了,她往旁边瞅了瞅,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那盘白灼虾上,回忆起刚刚几次看江辞深他都在剥虾,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突然被勾起。
兰姨做虾一绝,加之江辞深喜欢吃虾,所以隔三差五餐桌上都会有一道白灼虾。
她自诩不是个矫情的人,但是有些事情上她承认自己蛮矫情的,就比如说因为怕麻烦所以不爱吃虾。
那段时间正好有一个校园剧特别火,前桌几个女生一下课就坐那儿讨论剧里的各种名场面,其中就有不善言辞的男主默默帮女主剥虾,女主暗恋男主许久,明知道自己海鲜过敏还吃了他剥的虾最后两个人在医院定情的经典桥段。
当时剥虾还被班上女同学认证为男生喜欢女生的一种表现。
后来时桑跟江辞深一起吃饭,看见他给自己剥虾,动作慢条斯理,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午后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仿佛给他镀了层金,于是一时悸动过了头,问他能不能也给她剥一个,潜台词是能喂到她嘴里更好。
江辞深淡淡看她一眼,问:“怕弄脏手不想自己剥?”
时桑难得一次那么矫情地跟他讲话:“不是,就是嫌麻烦,但是又想尝尝味道。”
闻言,对面的人闲闲开口:“现在嫌麻烦有我帮你剥,以后嫌麻烦谁帮你剥?”
时桑想了想,说:“男朋友。”
“那就等你找到男朋友,让他帮你剥。”他缓缓说。
时桑是个有骨气的人,被拒绝以后再也没向他提出过类似的请求,时至今日也没有吃到他剥的虾。
盯着那盘白灼虾,时桑感叹自己那时候脸皮确实是厚,而且还蠢,往事不堪回首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
至于那个特火的校园剧,以前被奉为神作,估计现在看只剩狗血了。
她暗暗腹诽着,视野里忽然闯进一只手和一个碟子,视线聚焦,她看见碟子上躺着六个剥好的虾尾,每一个都肉质白嫩,色泽诱人。
顺着手往上,江辞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了,正垂眼看着她。
愣神间,只见他薄唇轻启:“尝尝。听说你现在厨艺精湛,兰姨最近换了新蘸料,正好给她提提意见。”
时桑像是没听懂似的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懵怔、不解以及诧异,然而江辞深很快就落开了眼,侧眸看向两个长辈,平声道:“我吃完了,你们慢吃。”
撂下这句,他转身离开,全程淡定从容,仿佛丝毫不担心这一举动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先不说时桑,比起江晨风,秦夫人的反应更大一些,她这儿子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什么时候对女孩子这么上心过?以前他对时桑好都是受江晨风要求,可是现在……
不过转念一想,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呢?除了主动把剥的虾让给时桑,就她已知的那些事依旧是江晨风授意给他让他那么做,所以一定是她想多了。
况且刚刚那番解释确实也站得住脚,兰姨最近在开发新菜式,经常让她多留意提意见,于是没再起疑。
时桑怔怔地看着碟子里的那六只虾尾,神思恍惚。
这算什么?
十八岁的少女梦想成真?
心动一刹,好在她足够理智,及时打住,收起了某些胡思乱想。
毕竟他已经解释得够清楚了,只是方便给兰姨提意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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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后,江晨风说大堡二楼的书房新添了几本关于国内公共艺术研究的小众书籍,时桑闻之欣喜,噔噔噔地跑上楼去看。
秦夫人最近出了趟国刚回来,还在倒时差中,所以早早便上楼保养休息去了。
小杨小柳二人过来收拾餐桌,江晨风跟江辞深父子俩坐在一楼客厅,两人各占据一张实木沙发,墙上液晶电视开着,前者在看体育频道,后者双腿交叠,手上翻着一本人物杂志。
茶几上摆着的那几本杂志都是秦夫人平日里爱看的类型,他随手拿了最上面那本翻了翻,神情淡漠,单纯打发时间等时桑下来。
少顷,江晨风打破四周宁静,看向他说:“辞深,我知道到了年底公司很忙,又是带尔尔出去玩又是带她回来看我,这些天辛苦你了。”
没有时桑在身边,江晨风恢复成平时不茍言笑的状态。
大概两天前,江辞深把跨年夜给时桑拍的照片发给了江晨风,除此以外并未多说,江晨风便以为是江辞深带着时桑出去玩的,感到很满意,同时他认出了照片里的建筑,越想越觉得蹊跷,又看见时桑那张俊俏美丽的脸,长相随妈妈,眼睛更像爸爸,他忽然间就想起了故人。
也正是因为看到这张照片,他特别挂念时桑,得知她最近忙项目所以一直等到了今晚,当看到她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能安心。
听见老爷子跟他如此客气,江辞深语气平平道:“应该的。”
江晨风看他这头也不擡的反应也不像是在说真心话,于是说:“用不着跟我客套,以前就不见你多主动照顾过尔尔,全都是我叫你去做你才去做,不过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电视里响起一阵球迷的欢呼,江辞深没说话,只觉得世界再喧闹都与他无关,视线从杂志上移开稍许。
最近几天他时常想起以前的事,他不是没有主动关照过时桑,只是发生在他俩之间其他人不知道罢了。
那会儿时桑经常给他发消息,有些时候鸡毛蒜皮的小事她都说,他回得比较少,但也主动挑起过话题,比如从天气预报上留意到她那边降温了就嘱咐她多穿点,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大概能堆满一箩筐,可惜现在一条也看不到了。
还有就是为了迎接期中考试,江晨风让他辅导时桑功课,那次考试结束之后没用江晨风说,他继续关心时桑的成绩,并告诉她遇到不会的题目还可以来找他,他都会回答。
当时班上很多同学手机上都下载了搜题软件,而时桑从来没用过,因为她有百分百正确率的江辞深。
可能那时候,他潜意识里就已经习惯了对时桑比对其他人不一样,但是他从来没有细想过他到底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情感,理所当然地认为是他对妹妹的一种关怀。
而时过境迁,他的心境早就发生了变化,无法揣摩清楚当时的真实想法,所以不知道是不是果真那样,但他现在可以确定,他已经不再把她当作妹妹看了。
此刻回想起来,他似乎也不是很配用“主动照顾”这样的词汇,如果还能翻出当年的聊天记录看,一定是对面发来几百个字他才会回几个字。
他做得还远远不够好,所以面对江晨风的调侃,他未置一词。
江晨风轻轻地叹了口气,似是感到有些伤感,语重心长道:
“我不强求你和尔尔要跟亲兄妹一样亲,就是希望这世界上能多一个人跟我一样,发自内心地照顾她、喜欢她。以前我看得出来,她就爱黏着你,可惜啊,四年了,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这孩子对你和对我都跟以前不一样了,没有以前那么亲近了。其实也能理解,她成长了,考虑的东西多了,心里自然就有负担,更何况大学四年最宝贵的时光我们都不在她身边。值得庆幸的是,她凭着自己从一朵不谙世事的小白花蜕变成为铿锵玫瑰,变得那么优秀,否则我真的有负所托,而其中辛苦她却从不多说。”
江辞深在江晨风说到前半部分的时候就已经擡起了头,每一个字他都认真地听着,黑眸泛起丝丝涟漪。
末了,他嗓音沉静:“其实对您还好,对我才是大不如从前。”
“确实。”江晨风听他这么说突然觉得心里好受了些,“以前尔尔喜欢黏着你,巴不得每周都是你去接她放学,可是现在呢,听说你去接她就想拒绝,我在电话里听着也不像是客套话,是真不想你去接她。”
顿了顿,江晨风觉察到不对劲,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他一眼,诚心质问:“你该不会惹尔尔生气了吧?”
江辞深微挑眉:“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惹她生气过?”
江晨风想想也是:“没有矛盾就好,别是尔尔对你有意见,连带着对我也有意见,所以才对我不像从前那般亲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