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你们当初就该再生个女儿。”
每次在时桑的事情上,江辞深都对自己的父亲感到有些陌生,严父变慈父,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女儿奴的属性暴露无遗。
江晨风沉默片刻,坦言:“我对亲生女儿就跟对你一样,如果不懂事只会更严苛,只要生在江家就要服从江家的规矩。而尔尔不一样,她是我们的家人,但她不属于江家。”
自己生的再严也不为过,这就好比,如果当初是他的亲生女儿执意出国,他绝对不可能同意。
这也是他一直没把时桑收为养女的原因,当初知情的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这么做,可是他并没有。
因为收为养女就会入江家族谱改成江姓,时桑生性自由,不属于错综复杂和庄严肃穆的江家,她有自己的根,她是时衍和洛柔的孩子,但是江家会一直成为她的依靠。
“再说,生个女儿也未必能像尔尔那样会讨人欢心。”江晨风不禁念叨着,看得出他真的很喜欢时桑。
江辞深原本并没有想那么多,更没有想那么远,毕竟他跟时桑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但是当他听到“她不属于江家”时,他有了一刻的触动。
那一刻他突然在想。
她应该是属于江家的。
他要给时桑的,是他的江家,而不是江晨风的江家。
彼时,超大液晶屏上正转播着最新的体育赛事,江晨风最喜欢的一支球队上场了,他顺手拿起遥控器把电视音量调高了点。
江辞深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禁陷入了沉思。
连老爷子都看出来时桑对自己的前后反差之大,两个人之间也没有产生任何矛盾,再联系来时车里的那些对话,她给他的感觉越来越清晰,就好像,她能不麻烦他就不麻烦,能避开他就避开,但因为两人特殊关系又不得不发生一些牵扯,似乎很别扭。
很明显她没有真把他当哥哥看,否则不会这么生疏,而是把他当作需要保持距离的异性,可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这还是跟异性正常社交的状态吗?
当时在车里问她在担心什么,她并没有正面回答而且岔开了话题,虽然现在她很会编很会骗,但他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后来说的那些解释他一个字也没信。
所以。
如果她对他没什么的话,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他并不是对自己过分自信,只是基于事实的合理怀疑。
虽然目光都投向电视,但是父子俩各想各的,并且都和赛事无关。
江晨风不知怎的,又突然拿起遥控器调小了音量,江辞深被他这一举动拉回思绪,很快又听见他若有所思地说:“不行,我还是不怎么放心尔尔一个人住外边,以前离得远想管也管不了,现在离得近就想一切做到最好,确保万无一失。”
江辞深默默瞥他一眼,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把杂志往后翻了两页。
江晨风仔细想了想,越想越觉得合理:“我觉得是时候应该给她物色个好夫婿了,有人陪在她身边我才真正放心。”
江辞深闻言一怔。
老爷子还在继续说:“先前在电话里听她说还没找男朋友,虽然现在你们年轻人都讲究自由恋爱,不愿意长辈多加干涉,但是这么下去也不知道何时能看她谈一个,一日不谈我这心就悬一日,而且婚姻大事迟早是要面对的,别人家女儿谈恋爱父母都层层把关,我得替老朋友把好这关,改天让你妈看看圈里有没有合适的,介绍给尔尔认识认识。”
话音刚落下,江辞深直接把杂志合上,然后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语调淡漠:“我看您还是别操心她的婚事了。”
江晨风睨他一眼,觉得他是指责自己多管闲事,没什么好气:“我不操心谁操心,难不成你操心?”
江辞深成功被他的话噎住。
印象中,这应该是他父亲第一次跟他开玩笑,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未了,他说:“我操心也不是不可以。”
江晨风自然没把他的话当真,联想到什么:“我突然想起来小顾那孩子就挺不错的,但是年龄大了点,怕他跟尔尔没什么共同语言。”
顾池北跟江辞深同岁,甚至还比他小两个月,他轻哂:“五岁年龄差您就接受不了了?”
江晨风对自家儿子的性格了如指掌,不上心的事他连敷衍都不愿意敷衍一下,要么不说话,要么就是说:关我什么事。
思及此,江晨风慢慢眯起眼睛,说:“你这么认真问这个干什么,搞得像在谈你婚事似的。”
江辞深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而后慢条斯理道:“当然了,她的婚事就是我的婚事。”
老爷子听得一脸愕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直接整沉默了。
“反正我的婚事在您那儿也不重要,她的才是你心里乃至全家最重要的,所以作为您的儿子,应该提前做好觉悟,您看重的就是我看重的,自然要把她的婚事当作我的婚事等同看待了,您说是吧,爸?”
江晨风听见他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声音,缓了缓才说:“臭小子,吓我一跳。”
这声臭小子,已经好些年没这么喊过他了,依稀记得还是在他很小的时候,有些久违,江辞深抑不住唇角的弧度,低笑出声。
江晨风很严谨,随即指出他话里存在的问题:“不是说你的婚事在我这儿不重要,现在你在乘风有绝对的话语权,还有老太太帮你撑腰,我和你妈已经管不了你的婚事了,索性就不打算管了随你去了,还有你跟卿月那事之前闹得沸沸扬扬,我跟你妈更管不了,现在反过来你居然说我们不重视你婚事,你这小子还真是……”
剩下的话还未说完,江辞深余光中瞥到一抹倩影,下意识擡头看了过去,他坐的那张沙发正对着二楼,走廊上的动静一览无余。
时桑出现在二楼的走廊上,她刚从书房里出来,手里抱着两本厚厚的书下楼,江晨风注意到江辞深擡头这个举动,声音戛然而止,顺着视线转头看了过去。
父子俩的对话终止,江晨风懒得再说那些,毕竟说太多也没用,一门心思落在时桑身上。
时桑拿了两本以综合性视野深入研究公共艺术的专著,她刚刚翻了几页看了会儿,觉得里面的案例举得挺有意思,而且插图配得也好看,很符合她挑书的要求,甚至超出了预期。
刚刚在走廊上她浅浅扫了一眼,看见两个人都在客厅,不知道在聊什么,她也不是很关心,到一楼后径直走向江晨风,并在他旁边坐下,全程没看一眼江辞深。
她把两本书递给江晨风过目,江晨风简单看了一眼又递还给她:“喜欢就带回去,看完了也不用再还过来了,反正都是为你准备的。”
时桑没拒绝,笑了笑:“那我就不客气啦,谢谢叔叔。”
她将两本书方方正正地放在自己的腿上,手指不断摩挲着封面,当真是爱不释手。
难得她回来一次,喜欢的球队比赛也不认真看了,反正以后还能看回放,江晨风跟着笑了笑,开始找她闲聊:“尔尔,现在你手头上那个项目方案已经通过了,应该不像前段时间那么忙了,这周末你有什么打算?”
时桑前两天就做好了打算,她如实相告:“我打算去趟南华港,看一看翼之家。”
既然她决定参与项目,那么走访旧翼之家就是必不可少的一环,江晨风点点头:“南华港那个地方离我们这儿还挺远的,一来一回要四个多小时的车程,你准备怎么去?”
“我自己开车去。”时桑稍顿,然后看了眼坐她斜对面的人,在江晨风提问之前先解释道,“圣诞节的时候辞深哥送了我一辆车,我现在都是自己开车上下班。”
“是吗?这么大的好事怎么没告诉我一声?”江晨风感到诧异,转而看向江辞深,见他一脸淡然没什么想说的,突然有些欣慰,“难为你费心了,我都没想起来给尔尔买辆车。”
江辞深轻扯了嘴角,语气不咸不淡:“应该的,您平常日理万机,这点小事就不劳您操心了。”
江晨风突然发现这小子最近嘴巴又毒又甜是怎么回事,不过想想也算是一件好事,毕竟以前只毒不甜,而且父子俩一般都说不上两句话,今天却坐在一起聊了很久。
江晨风重新看向时桑,问:“你一个人去吗?”
“嗯。”
原本她叫了萧予酥一起,但是萧予酥实则抽不开身,周末那天萧母约了她朋友一家出去聚餐,朋友的儿子跟萧予酥年纪差不多,按萧予酥的说法,其实就是变相的相亲。
见她点头,江晨风便有点不大放心:“这也算是一个短途旅行了,要是没有人陪你一起去的话,我让辞深陪你去。”